出了大楼，孙煜继续向前走着，中信有些疑惑，但想到这家伙一向吃喝讲究，没准儿又让他找到一家好吃的地儿呢。

    在一间装修考究的粤菜馆前，孙煜停下了脚步，嬉笑着请中信先行进入。中信也参加过不少的饭局，也算见过世面了，他一看门脸，便知此地的消费不低。

    “孙煜，你确信没搞错吧？”

    “来都来了，怕啥，我还能把你卖咯？”孙煜嬉笑依然。

    “爷还真没怕过，走着。”

    听着迎宾大妞与孙煜的对话，中信心中了然，自己确实被卖了，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吃顿饭而已，也便坦然地跟着大妞走着，七拐八弯后，来到一处包间前。

    大妞推开门，但见一雅致小间，当门陈设的不是常见的大圆桌，而是鸡翅木条桌，还较为考究地摆着一件插花作品。

    中信眼眸低垂，他想起了谷苑，也不知道谷姐现在过得怎样了……

    一声热情的南方口音打断了中信的思绪。

    “顾经理，你好啊，快请进！”

    中信并不诧异，他抬眼望去，对方皮肤略黑，身材略瘦，衣着随意，带着十足热情的笑容，再配上一双精明的眼睛，着实给人一种生意人的感觉。

    “你好，还未请教？”中信踏步进入，握住那人伸出的双手。

    “我叫陈宏，你喊我老陈就行了。”

    “陈老板，幸会啊！”中信的神态一如语气的商务。

    “小张，你好好陪陪顾经理，孙经理，我们去点菜。”陈宏不以为意地冲一旁招呼了一声，便拿着孙煜离开了。

    中信转过身，就见屋内还有一张小茶桌，上面摆着一套茶具，还有几个小茶叶罐，一个女孩儿站在桌前，冲着他微微鞠了个躬。

    “顾先生，您好。”

    中信心中暗道：哦，不错！一扫被糊弄的不快，他走过去坐了下来。

    女孩纤指遥点那茶叶罐：“请问您喝什么茶？”

    中信有心考教一下：“我今天有些累，你会建议我喝什么茶呢？”

    女孩略一思量，很肯定地说道：“大红袍吧。”

    “为什么呢？”

    女孩细语轻言道：“秋收冬藏天转凉，心累身强事业忙，顾先生的累是倦是乏，喝点儿大红袍，可舒气血，可解肝郁，最是合适不过了。”

    中信眼前一亮，且不论女孩所言有无错漏，单这绰约风韵已然足矣。

    “丫头厉害呀，好，咱们就喝这大红袍吧。”

    “顾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看书上写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女孩有些羞怯了，忙低下头专心地泡茶。

    “不求甚解也比言辞粗鄙要好得多，值得夸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张香。”

    说话间，女孩已经洗好茶，温好杯，将茗杯送至中信面前。

    中信取茗杯在手，闻着杯底的冷香，像是自语一般：“张香，樟香，樟木香，其香弥久不散，可拒鼠蚁害虫，好，好名字！”

    “请喝茶。”女孩施以茶礼，中规中矩，却是不见了拘谨。

    边喝茶，边聊天，边等人，这是中信最舒心的一次餐前等待。

    当孙煜和陈宏一同回来时，见中信正和张香愉快地聊天呢，两人相视一笑。

    陈宏随意地坐在张香一旁，端着茗杯像老友一般地询问着：“顾经理，晚上喝什么酒啊？”

    “陈老板，晚上就不喝酒了吧，这茶已经很好了。”

    孙煜嬉笑道：“老顾，我们点的有刺身拼盘，不喝酒怎么行呢？”

    “哦，这样啊，那就喝点儿红酒吧。”中信不想太过矫情，也便提出了建议。

    “红酒好，不伤人，就听顾经理的。”说着，陈宏又出去了。

    “孙经理，你也喝点儿大红袍？”张香显然是在询问。

    “随便，老顾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中信用手一指孙煜，随口问道：“丫头，他不喝大红袍吗？”

    “我也不清楚，就是随口问问。”

    张香看了一眼孙煜，但眼神中那一丝慌乱还是被中信看在了眼里。

    孙煜赶忙岔开话题：“老顾，明天你有安排吗？”

    中信已然觉察出一些东西了，也便不再追问，顺了孙煜的话题走着。

    “明天我要睡懒觉，我可告诉你，不要给我打电话啊。”

    “明天下午，崔总找人打球呢，你不去吗？”

    “不去，忙了一周了，累，有你作陪不是挺好的嘛。”

    “唉~我命苦啊，崔总非要喊我陪他打球，可我也想休息啊！”

    看着孙煜那故意造作的苦恼样，中信没好气地拆穿道：“行了吧你，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又不是宅家的人，崔总打球多半还是你蹿腾的。”

    “嘿嘿，老顾，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孙煜立即恢复了贱贱的样子。

    “是啊，好兄弟！来，喝茶。”中信端起茗杯，小口地品了起来。

    陈宏拎着几瓶红酒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上菜的服务员，他将酒交给服务员打开，便招呼着几人落座，晚餐正式开始了。

    离开工厂后，中信已经很少喝酒了，可酒量并不见小，每年回老家，照样还是半斤八两的高度白酒。今晚，却不知怎滴，半瓶红酒下肚，已然觉得晕乎乎了，所幸，几人谈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事。

    吃完饭，中信准备回家，却被孙煜一把给拽住了。

    “现在才几点呀，你老婆又不在家，那么急着回去干嘛呀？走，找个地方醒醒酒去，你现在就选，是洗澡还是唱歌？”

    “我现在就想赶紧回家睡觉，帮我打个车。”中信脑袋迷糊，心里却不糊涂。

    “行行行，送你回家，你等会儿啊，我先出去叫个车。”孙煜冲陈宏点了个头，先行出了包间。

    “小张，赶紧扶着点儿。”

    “不用，我还好。”

    张香还是走上前来，搀住中信的胳膊，中信莫名感到了一种束缚，他急着甩开了胳膊，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张香肩膀一顶，给撑住了，他那无处安放的手臂，却被张香抓住，强行搁在了她的肩上。

    就这样，两人以极其亲密的方式出了包间，中信也不便再弄出动静，外面的客人不少，真的弄出了动静，尴尬的就不是他一个人了。

    来到外面，孙煜已经叫好了车，副驾的车门大开着，中信艰难地坐上了车，陈宏几人一起挤进了后排，车子立即就开动了，中信差点被晃得吐了出来。

    恍惚间，车子停下，中信挣开眼睛，入眼的却是金碧辉煌，并非小区的黯淡无光。

    正疑惑间，车门打开了，张香一弯腰，将中信扶了出来，轻车熟路地抓住中信的手臂，再次搁在了她的削肩上……

    借着酒意，中信似乎有些张狂，他用手一指前方，厉声问道：“孙煜，你给我过来，这是我家吗？”

    “顾经理，对不住了，这事儿赖我，是我安排的，你消消气。”陈宏赶忙为孙煜解围，陪着笑脸大包大揽着。

    陈老板所为确是无可厚非，但孙煜这样行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中信压制住怒意，耐心地解释道。

    “陈老板，你这么做就没必要了吧，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份，我就是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有事儿你直接找我们崔总，孙煜经常和他一块儿打球，完全可以为你介绍嘛！”

    “顾经理，我没文化，是个粗人，但我偏偏就喜欢和你们这样的文人交朋友，我前面也说过，咱们不谈业务，只交朋友，只要你顾经理看得起我陈宏，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日后，我肯定不会让你为难，即便有生意往来，同等情况下优先考虑我就行了。”

    陈宏言之凿凿，诚意十足，既不讳言业务，又把朋友摆在了前面，这让中信有些进退维谷了。一向思路清晰，善于分析的他，此刻竟然无言以对了，毕竟，中信自己也是真性情，更欣赏真性情的人。

    中信心中暗叹一声，喝酒真是误事儿啊。

    可还能怎么办呢？已然到了这儿了，自己再坚持所谓的原则，就显得太过矫情了，与其纠结已经发生的，不如处理好即将发生的吧。

    人生亦是如此，

    当走过来路，是经历，是试错，是收获，

    可参照，可修己，可度人；

    去路在前，或延展，或纠错，或拓新，

    为梦想，为心旅，为证道……

    包间内，中信坐定后也对陈宏来了个投桃报李，言辞间颇为真挚：

    “陈老板，你是性情中人，我也不是那迂腐之辈，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而朋友之间什么最可贵？真诚最可贵。我并不回避朋友之间有生意往来，如你所言，只要不跨越底线，生意和谁不是做呀？与其交给不熟悉的人，还不如交给朋友了。既然大家朋友相交，那么，咱们等下唱唱歌，吼几嗓子，散散酒气就可以了，酒就别喝了，上个果盘，来几杯茶，其他乱七八糟的就不要搞了，你看可行？”

    “行，听你的。”

    听了中信的肺腑之言，陈宏显得很高兴，忙着安排相关事宜，还让张香紧贴着中信，帮着点歌倒茶。

    唱了两首歌，又喝了两杯茶，中信感觉好多了，脑袋也不那么晕了，孙煜和陈宏在一旁也玩得正嗨呢。

    中信揽住张香，很亲密地附耳问道：“丫头，我听你口音不像南方人吗？”

    “我是邻省的。”

    张香轻声作答，她似乎习惯了被人揽着肩，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不悦与羞怯，或许是因为包间里的氛围太过暧昧，不经意间，就影响了人们的性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