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正道之光,你搁这当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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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一念间

    “烟儿,支援已至千里之外,放法舟。”

    声音响彻虚空,宛若至天外而来,清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毫无遮掩之意。

    之所以无需遮掩,原因很简单。

    无论是天元境的战斗,还是真人境、元神境,亦或者外围低阶弟子间的战斗,魔丛宗一方都全面占优。

    鹿鸣门的残余力量,已经不具备拖延魔丛宗的能力。

    这一点,在外围驻地极为明显。

    当听到声音传来的刹那,外围驻地内的鹿鸣门弟子,果断放弃对手,警惕着向中心驻地所在方向退去。

    魔丛宗一方的弟子,同样放弃追击。

    千里听着好似很远,可对于修行者而言,不需要多久便能赶到此地。

    下方,苏禹依旧在眉头紧皱的内视自身。

    星璇内,能够清晰感知到无数被掠夺至体内,正在为自己源源不断提供生灵死气的冤魂。

    这些冤魂,让苏禹思绪极为复杂。

    自己的杀戮,并不能归咎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所为。

    因为在意识沉入识海前,他就已经预想到会发生什么。

    杀戮滔天!

    这个心理准备,苏禹在决定修行煞气剑诀时,就已经做好。

    所以对于自身在意识清醒状态下的杀戮,他心中从未有过丝毫芥蒂。

    可在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肆意杀戮,那生命就会变成数字。

    杀而无愧之念、杀之无衷之念、杀伐果断之念。

    这是煞气剑诀最根本的所在,只有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进行杀戮,才能够凝聚这种念。

    而此时此刻,苏禹无法做到无愧、无衷。

    他能够感觉到,这一战所积攒的杀气印记,一旦全力施展,甚至可以越两境将元神境之修斩于剑下。

    但这些印记,必须要剥离而出。

    否则不仅不利于修行煞气剑诀,还会让杀气不在纯粹,逐渐演化成曾经苏禹所遇煞气青年的血煞,终生无法凝聚戾气,更不可能凝聚为煞气!

    我,错了吗?

    不知为何,苏禹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疑问。

    几乎在疑问出现的刹那,盘膝于识海上方的‘神’便睁开双眸,目光冰冷的遥望远方,仿若在隔空注视着苏禹一般。

    劫与机缘,皆在一念间。

    祂在为苏禹镇压侵蚀之物的同时,也在不断对苏禹展开侵蚀。

    就在这时,一阵牵引之力降临在外界苏禹身上,将其从自问中唤醒。

    回过神,苏禹这才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处于半空,周围有无数魔丛宗弟子与自己处于相同境地。

    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艘巨大的法舟。

    “结束了吗?”

    苏禹喃喃自语间,人已经被牵扯到法舟之上,但不同于其他落于甲板的弟子,他被牵扯至仅有一人的法舟顶层。

    “怎么?”

    阮寒烟回过头,瞥了眼苏禹脸上神色:“是在为自己的杀戮感到愧疚吗?”

    “回师尊,弟子并不是因杀戮而愧疚。”

    苏禹摇头,这一点他在开战之初,便已有定论。

    魔丛宗与数派联盟的交战,并非论对错之战,而是存亡之战。

    杀人者给予理由进行杀戮,被杀者不服理由进行反击。

    胜者生、败者亡。

    底层弟子根本无法左右。

    因杀戮而愧疚,是只有在自己可以决定的情况下,才有资格去考虑。

    “我之愧在于道的对错。”

    苏禹语气严肃的道:“自古以来,修行者便被称为修真者,所修之真便是道,我所走之道,共有三次变化。”

    “第一变,是下山寻魔。”

    “第二变,是执念入魔。”

    “第三变,是逝己道争。”

    “此三变,每次都在全我之道的同时,让我逐渐改变,走出与曾经截然不同之道。”

    苏禹顿了一下,语气复杂的道:“可实际上,从我苏醒的那一刹那起,逝己道争便已展开,祂的诞生在我第一变之前就已注定。”

    “我之愧,在于傲慢,而非杀戮。”

    傲慢的认为,有本体在,自己的魔道之途无论如何乱来,都能够轻松镇压。

    这……

    反而让自己今世之本体,无法做到前世自己所能做成的事情。

    祂所具备的一切,今世分身、今世本体皆不具备。

    分身之道暂且不论,本体之道已然有缺。

    “……”

    阮寒烟看着一脸严肃的苏禹,眼角忍不住一抽。

    原本她看苏禹神色不对,以为他思想无法转变,认为战争太过于残酷,所以想着终于能以师傅的身份,对其进行一番开导。

    甚至在将苏禹牵引而来时,阮寒烟还很是缜密的组织了一番话语。

    可……

    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老娘一点也听不懂?

    而且最重要的,是明明听不懂,但总觉得他好像在说些很深奥的东西。

    甚至隐隐有种感觉,如若自己能理解自己徒儿这番话,很可能让自己抓住突破天元境的契机!

    你这样,让老娘怎么开导啊?

    可问题是自己问的,现在徒弟说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回应,又显得太过于尴尬……

    这让阮寒烟眼角抽动更甚,只能转过头去,背对苏禹而立。

    “嗯,不错。”

    阮寒烟背对苏禹点了点头,硬着头皮道:“原本我见你面色复杂,还在考虑你如果问我类似‘为何会有战争’这种伪善至极的问题,要不要一巴掌拍死你,现在看来倒是我有些多虑了。”

    苏禹闻言,目光顿时有些诡异。

    为何会有战争?

    如果这个问题真从自己口中问出,那识海中的内魔会立即化作内神,对自己取而代之。

    因为……

    前世自己就是‘为何会有战争’的主要原因。

    “魔之一途,固然残酷,可残酷的根源并非嗜杀,而是寻大自在之故。”

    阮寒烟一边说,一边用神识关注苏禹神色,当看到其面露沉思之色后,继续道:“我师傅曾经说过,中域修行界的正魔两道划分过于鲜明,显得极为诡异。”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关于你师祖的传闻,传闻中称,你师祖并非中域之修。”

    “有所耳闻。”苏禹点头。

    “这是真的。”

    阮寒烟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师傅曾为我讲述过他的老家,他老人家曾经所生存之域是一处距离中域无比遥远,拓灵境就已经足以称尊的小域。”

    “在那一域中,正魔划分极为模糊,无论是修行正道功法、还是修行魔道功法的修行者,都如你所说一般自称修真者、修士。”

    “虽然功法、武技,都极为薄弱,可修行正道功法的修行者,会去学习魔道武技;修行魔道功法的修行者,会去学习正道武技。”

    “而这种现象,在中域并不存在。”

    “据师傅说,两者间的功法甚至都能随意转换,练气修正道功法、筑基修魔道功法……”

    说到这里,阮寒烟一顿:“我口中的练气与筑基,其实是我师傅老家对于启灵与拓灵境的别称,据说在筑基境之上还存在有金丹境,不过我师傅说他老家从未出现过此境修士。”

    金丹!?

    苏禹听到这里,瞳孔立时一缩。

    练气与筑基,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命轮之道也有启灵练气、拓灵筑基的说法,不过是换了一种称呼而已。

    可金丹……

    这个境界,却让苏禹想起小印传承。

    “哈哈,据我师父说,他曾经便是筑基老祖。”

    说到这里,阮寒烟忍不住一乐:“后来因一次意外,沦落异乡,从此才接触到命轮之道,后又因机缘来到中域;到了中域后,他一直在寻找自己老家,可大概是太过于遥远偏僻的缘故,中域根本没有关于他老家的信息。”

    “我之所以跟你讲述这些事,其实是因为你刚刚所说的话,与我师傅曾对我所说的话很像。”

    阮寒烟转过头,一脸正色的道:

    “我师傅曾言,中域修行者固然强大,但正魔划分过于鲜明,很不对劲。”

    “无论正魔,皆为求真,彼此间没有任何区别,追求的皆是大自在之念。”

    “逆天、顺天一念间。”

    “一念,救苍生;一念,亡天下。”

    “寻求大自在之念,是踏上修行之途后的本能。”

    “因此,修行者所为根源在于求真,无关对错、不分正魔。”

    阮寒烟说到这里,面露犹豫,但还是开口道:“你在修行一途上要远比我有经验,但我师尊对于修真者中‘真’的理解,并非道,而是寻求真我,这一点我很认同。”

    说罢,阮寒烟一脸忐忑的看向苏禹。

    正如她所说一般,苏禹对于修行的理解远在她之上,如此大言不惭的矫正他的话,实在是让阮寒烟有些忐忑。

    然而,阮寒烟却不知道,她这番叙述师尊之言与师尊故乡对真的理解,为苏禹带来了多么大的震撼。

    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