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北美讼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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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pua记者

    明明是伊桑·博加特主动要求采访郑辩知,但当眼前的华裔答应了他的要求,甚至貌似不想收费,他却只想逃跑。

    记者是对危险有敏锐感知的物种。

    他恐惧地抬头:

    “我、我们记者,还是要遵守客观事实的。”

    他坚信郑辩知不怀好意。

    如果他按照郑辩知的要求,在自己的稿子上乱写一通,编辑那里过不过得去,是一回事。

    如果过不去,被眼前的黑帮找麻烦又是一回事。

    郑辩知采用谈判技巧:

    “哦?难道你要放弃完成自己的新闻稿?”

    只要眼前的记者陷入他的逻辑里,思考他抛出的话题诱饵,就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他。

    伊桑·博加特人还年轻,完全被郑辩知带到沟里去了:

    “不是的!我肯定会完成自己的工作。”

    他自顾自地给出苍白的解决方案:

    “我可以采访其他人,旁听席上的、陪审团员、检察官或者法官!”

    郑辩知冷笑一声,开始反驳他的观点,说的话一如既往的尖锐:

    “你说笑了,这个想法没有任何建设性。”

    “检察官与法官们是些清高的人物,只喜欢和那些调性严肃的记者合作,他们恨不得将每一个凶杀案,都宣传得像国际关系一样深刻。”

    他一步一步地给予对方精神压力:

    “陪审团有不得妄议的道德要求。”

    “旁听席除了你的同行,全是些来找乐子的人,脑子也光滑得像鱼鳞片一样。”

    “并且,《纽约太阳报》的读者们不会关心,案件证据的搜查思路,这可没有多少遐想的范围。”

    伊桑·博加特应当明白自己的职业生涯,需要靠什么攀爬。

    成为一个百分百符合主编要求的好记者。

    “这可不利于报纸的销售。”

    “想必你也知道——商业报纸可是销量的奴隶,不具有另行揾食的权力。”

    郑辩知一边说,一边打量面前的年轻人。

    伊桑·博加特眼神之中,还透露出一种清澈的愚蠢,完全不具备单独处理突发事件的能力。

    不用多想都是一个才刚刚入职,没有资历的菜狗。

    二战刚刚结束。

    可是世界范围内,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停火,孕育着大量的冲突。

    没参与过大项目经验的他,出不了国,去不了那些正在战争之中,处于社会视线聚集点的危险前线。

    在这个新闻界的伟大时代,被遗留在国家之中的他,只能够另辟蹊径,自己给自己找一条出路。

    郑辩知再次提问:

    “你的速记水平如何?伊桑·博加特。”

    会被报社派来参加长庭审的记者,至少在基本功上面,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被点到名字,伊桑·博加特他下意识地回答:

    “音落字现。”

    他也有自己值得骄傲的本事。

    能够长时间坐在一个地方,将一场会议的所有内容,以速记符号全部记在纸张上,以等待之后的挑选编辑。

    郑辩知摇摇头,并不奉承他:

    “那你很不幸,根据我的观察,我可以非常准确地告诉你——”

    “现场与你速记速度相当的记者,共有三名。”

    “法庭上面的辩论无比激越,任何记者只是摘抄我与检察官西奥多·亚当斯的言辞,就已经足够写成一篇合格的新闻稿。”

    “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差异化。绝对不会让你的主编满意,甚至连你在报纸上仅有的板块,都会被撤换掉。”

    郑辩知总用一些夸张的说辞耸动人心,他给出的例子太有细节,让伊桑·博加特切身体会。

    在他那双平静而又笃定的眼睛注视之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说法的逻辑性,对于推理的准确性。

    伊桑·博加特的大脑自动分泌产生恐惧的递质。

    的确,他已经很久没有写出,有质量的报道了,若是再不体现出自己对于报社的价值,那么他很快就会被裁掉。

    被《纽约太阳报》退货的职工,想要加入其他报社就更不容易了。

    也许他应该向恶魔祈祷,至少将自己在人世的幸福再延长些。

    伊桑·博加特吞吞口水:

    “请您救救我吧,PienchihChengEsq,告诉我法庭上发生的一切,还有一些您想让我发出去的内容。”

    “只要我能够重新得到主编的认可,维持住我现在的生活,我会永远感激您的。”

    郑辩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谴责的视线投向眼前的年轻人:

    “你怎么能凭空污蔑我呢?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不要用欧洲大陆上的视角看待我,我与你同样,尊重客观事实。”

    “不会给你的职业生涯,造成任何的麻烦。”

    “我从一开始就说了,我只是要接受你的采访,并且想要帮助你而已。”

    伊桑·博加特的神情变得有点呆呆的,得到了郑辩知的安慰,他竟然从心底里面升起了一丝感激:

    “谢谢您。”

    “我一定会好好地,写出令主编满意的新闻稿的。”

    约瑟夫·罗西与理查德·费曼缩在车里。

    目瞪口呆地看着伊桑·博加特从最开始在精神上拼命抵抗,到放弃思考。

    最终沉沦在恐吓之中,反而对罪魁祸首产生了依赖想法的全过程。

    简直就像被施了巫术一样。

    “你刚找上他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跟你讲话的?”

    理查德·费曼忍不住偷偷地问约瑟夫·罗西,他实在是太想八卦了。

    “怎么可能?!”

    约瑟夫·罗西坚决维护郑先生的名声。

    “郑先生非常为我考虑,经常鼓励我挑战一些以前没有试过的事情。”

    “而且除了诉讼以外的事情,都是郑先生需要我的帮助!”

    理查德·费曼悲哀地摇摇头。

    这个意大利佬肯定已经走完了很多个疗程,完全被温水煮青蛙煮成白色的尸体了。

    但是聪明的科学家,会在适当的时候保持缄默,以免伤透一个杀手的脆弱的自尊心。

    有了新的乐子。

    原本的分别计划暂时被搁置,他们选择了一个有隔间的咖啡屋坐下。

    约瑟夫·罗西与理查德·费曼抱着一杯醇香的手磨咖啡,坐在长桌的一角。

    默默地看着郑辩知交叉手臂,指导伊桑·博加特写作的全过程。

    他们两人完全插不进去话。

    郑辩知的语速又急又快,却很有逻辑性,三言两语就将整个法庭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浓缩概括了出来。

    但叙述总是有技巧与侧重的,郑辩知不着痕迹地将控方抹黑。

    伊桑·博加特就像听了一个非常引人入胜的英雄小说一样,完全将视角带入到了辩方。

    此刻,检查关于纽约警方成了伪男主角的反派角色。

    他为此义愤填膺:

    “检察官整理证据的时候居然如此粗鄙,连血液痕迹这么重要的线索都给遗漏了,纳税人的税金就是被他们这些税金小偷给浪费掉的!”

    “纽约白养他们了!”

    “纽约警方在关押嫌疑犯马尔科·罗西的时候,对他实施了殴打……”

    “实在是太恶劣了!”

    伊桑·博加特改不了自己的毛病,一边飞速的用笔记录下郑辩知给他的信息,一边对事情的一切进行了吐槽。

    “这一点必须大书特书!”

    他甚至无比庆幸,再次表达了对郑辩知的感谢:

    “真是对不起呀,郑先生,我误会你了。您才是真正无私,为客观正义而考虑的人。”

    “如果我去问控方的人的话,一定不会得到这么丰富的资料。让纽约的精英们承认自己的错误,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我差点就错过了这么好的报道。”

    他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郑辩知给他的照片资料。

    这些详实明晰的图片,完全可以直接发报刊登。

    他放下自己的笔,无比虔诚地对郑辩知保证:

    “这篇新闻会在明天晚上刊登到《纽约太阳报》,我会为全纽约市民揭露控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