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归雁违期
清轩坊。
于府门口的两只石狮子被装饰上白色的布花,大门两边挂着白色挽联。
乔亦桓上前扣响了于府的门环。
侧门开了一个小缝,从里传出一个男声:“谁?”
“我叫桓生,是于尚的…朋友,前来吊唁故人。”
小厮通报完便将他带入府中。
府内充斥着哀伤的氛围。
“不知道于统领的丧礼进行到哪一步了?是否已经入土为安?”
“还没有,老爷还没下葬呢。”
“为何还未下葬?!”
“这我就不晓得了,您问问二爷呗。”
小厮带着乔亦桓进了一道门,再穿过不大的花园。
大堂便是灵堂,正中停放着暗黑的、等待下葬的棺木,棺木旁站着一个披麻戴孝的高大男子,正背对着他们。
“二爷!老爷的朋友来吊唁!”
男子转过身来,他看起来比于尚年轻许多,宽肩阔背,连手掌都异于常人的大,粗看上去是个粗犷憨厚的汉子,但他有双传神的眼睛,乔亦桓能看出其中的哀伤与疑惑。
“小子桓生。“
听到这个名字,男子眼眸中绽放出光彩,大手一挥屏退小厮,前进两步,试探性地问道:“你当真是桓生?可有证明?”
乔亦桓从衣领中掏出于尚送给自己的碧绿玉珠,抬头看向男子:“也不知道这个是否能证明,是临别前,于叔送我的十八岁贺礼。”
男子见到玉珠,其间花纹与自己记忆中是一样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还活着,兄长在天之灵得以告慰了。我是于酿,于尚的弟弟。”
于酿坐回椅子,示意乔亦桓坐在自己旁边。
“我亲自带着水性极佳的双流卫在那片海域搜寻许久,也未能找到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时我已经在海尾村的沙滩上。”
他转换话题,问道:“你们查到那些黑衣人是谁了吗?”
“根据那两兄妹的描述,黑衣人擅长火之行的神通,且养育了鸟类的灵宠,善用剑,结合起来很像是离耀人,但证据不足,离耀特使拒不承认,还说我们诽谤,我们也被王上训斥了一顿。”
“他们背后是博罗王吗?”乔亦桓站身,取下背后的剑。
“于叔死前和我说了,博罗王乔行庄曾经在离耀当过质子,一定是那时候他结识了这些离耀人。我这里还有黑衣人的剑,我砍断了他的右臂。”
于酿接过剑,自顾自地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今日你在这里住下,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入宫。你和王上说说,说不定他会同意我们详查博罗王。”
“好。”乔亦桓答应,又问道:“表…于叔为何还未入土为安?”
“哦,是仵作那边验尸耽误了几日,错过了一个下葬的好日子,我写信给老先生,他又为我选了一个吉日,就在十月初十。不用担心,棺中放置了乘鹤符,兄长的魂魄已经安息。”
安魂定魄,乘鹤西去。
乔亦桓跪下,将布包的剑放在棺木前,磕了三个响头。
“对了,你的两个朋友,江九儿和江六儿都住在我府上,现在去夫子那念书了。我要马上进宫和王后禀报此事,就不陪你了。”
于酿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告别于酿,乔亦桓跟着婢女春染去自己的房间,随意攀谈中,乔亦桓得知他和九儿六儿就住在同一个院子。
他不禁想起那日程闲说要收九儿为徒,也不知道她正式拜师了没。
他推开房间门,发现这里的布置竟和海蚀崖小屋一样,书架上整整齐齐都是自己爱看的仙侠话本,衣柜里都是合身的衣物,角落里还有一个竹编猫窝。
想必都是于尚生前的安排。
乔亦桓眨了眨眼睛,止住自己的眼泪,握紧了拳头又松开。
春染送来了几样小菜,又带他去了沐浴的地方,简单收拾完毕,乔亦桓坐在小院的池塘前,看着天色,等着江家两兄妹回来。
短暂的喘息。
一圈圈波纹般的云层将月轮遮挡。
“桓哥哥!”
乔亦桓听到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一个身影飞也似地扑进自己怀中,他笑了一下回抱住她,接着看见江六儿走来,他瘦了,看上去忧郁了许多。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江九儿捧着他的脸,喜极而泣。
“咳咳。”江六儿表示自己还在。
两人放开彼此,彼此对视,最后三个人抱成一团。
“我回来了。“
此时云层散去,露出团圆的满月。
三人并排坐在池塘前,聊着分开后的境遇。
他们被赶来的于酿发现,程闲见他们安全便离开了,说之后会回来找他们,此后便没有音讯了。
随后兄妹俩作为本地向导和军士们一同在海中打捞了几天,最后被带去了临观城。
“于二叔很热心,娘过阵子也要来临观城了。”江六儿补充。
两人又叽里呱啦说了些在夫子那里念书的糗事。
“对了,我们又见到李耀祖了,他真是阴魂不散。”
“他竟然没坐牢?!”乔亦桓‘腾‘得站起身来。
估计是他那好爷爷趁着于尚逝世,又买通了海东镇的官差,让这小子继续为害人间。
乔亦桓愤然捶桌,“你们没和二叔说吗?”
“于二爷忙着料理后事,我哪能拿这种事情烦他。何况我们住在于府,李耀祖也不敢怎么样,你别担心。”
江九儿安抚乔亦桓,又说起她跑遍临观城的书谱借看仙侠话本的事情。
“临观城的话本比海牙村多多啦!”
她接着说:“那时候仙人就是猜到我是在仙侠话本里拼凑出了心法,所以才会收我为徒。”
“真有这种事吗?”乔亦桓挠了挠头,不过想起自己觉醒白种时也多少用了些话本上的内容,便也觉得说得过去了。
江九儿挺胸,有些骄傲。
“不是每个话本里都有有效的信息,有些一看就是跟风之作,滥竽充数的,去伪存真,拼拼凑凑还是挺费心思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算自己试完之后再和你们说,没想到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三人叙旧聊天,直至深夜。
于酿也一直未归,不知出了什么事。
是夜,乔亦桓合衣上床,不敢睡着。
忽得,他似乎听见闷闷的惨叫声,似乎是被人捂住嘴从手指缝里漏出的声音。
他站起身,窗外只有摇晃的树影。
他推开门,一把冰冷的小刀倏然横在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