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话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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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少爷出世

    骄阳似火,碧空万里不见一朵云。

    蓝天之下一个郎中背着药箱跟在福伯身后,步伐匆匆;二人衣襟已经被汗水浸湿,而那郎中嘴碎得出奇。

    “这都是什么月份了,天还是这般热!”

    “是啊,太热了!”

    “去年这个时候可没有这么热。”

    “是啊,去年没这么热。”

    “这有点反常。”

    “是啊有点反常。”

    “明年绝对会天旱。”

    “是啊,明年绝对会天旱。”

    “............我说,你别当个应声虫行不行?好歹你陪我说几句话。”

    福伯回头看了看郎中,笑道:“还说个锤子!这是请你去救命,你当儿戏呢?”

    “嗨!救什么命?要我说啊,别人可能觉得棘手,但是在我这儿你家老爷问题不大,就是一时太激动罢了,我开几副药调理几天就好了。”

    福伯竖起右手大拇指,举得高高的,笑道:“陶大夫果然医术高明,这还没看见病人呢,就已经下结论了!要是我们镇子上的那些郎中有你一半水平,那我也不至于舍近求远跑到陶家村去请你。”

    郎中捏捏鼻子,然后娇羞的一笑,自夸道:“不是我吹牛,陶家医术传到我已经足足有两代人了,名声算是让我给传扬出去了,否则你又怎么能够上陶家村去请我?”

    福伯笑道:“是啊,陶家医术名不虚传。”

    “我爹爹将他给牲口看病的本事传授给了我;我又推陈出新,套用在人身上;可以说我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老人家给我三钱银子着实不亏!就当买个交情,日后有疼有病找我就是了,我收你便宜点。”

    福伯暗自发笑,心里话说道:‘为什么请你?还不是图个便宜,就你这样的郎中,给一枚铜钱,你还得从中砍开还我半个,才对得起你这半吊子医术!为什么给你三钱银子?还不是老倌我仁义,看你家老的胡须拖到地,小的蹲在门外和稀泥,特么连条裤子都没有,半条斑鸠杵在鸡屎上。’

    福伯心思不全在郎中身上,任郎中说什么,他都只是敷衍几句。福伯的左手揣在怀里攥着一把银子,那银子本来有三两,现在还剩二两多;那是今天金老爷昏倒后,他借口要去找郎中从金家领的。其实福伯也知道金老爷并无大碍,但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正好借这个机会来充实一下自己的钱袋子。

    “待会儿到家,你给老爷看看就差不多了,不要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拿出来给他吃;嘱咐他喝点鸡汤补补就行了,更别提你收了多少钱。”福伯怕这乡野郎中说漏了嘴,将自己昧了钱这事儿给抖出来,所以特意叮嘱。

    “为啥不能说,给了我这么多钱我得亲自谢谢你家老爷,不然显得我不懂事不是?”

    “实话告诉你吧,三钱银子是我给你的,跟我家老爷没太大关系;可能你也觉得三钱银子给高了,你就不怕我家老爷也这样想?万一他把钱要回去呢?那样你不是白忙一场了?”

    “这给出来的钱他还能再要回去?不至于吧?”

    福伯转过头看着土郎中笑了笑,说道:“不至于?,我家老爷我还不清楚?你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实话告诉你吧,家财万贯是有原因的,过日子这方面我家老爷可比你精明......哦不对,是比大多数人都精明,不然怎么会比大多数人都过得好?”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那待会儿我不乱说话就是了。”

    “嗯!”福伯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告诉你吧,我在金家待了一辈子,所以我看得最明白;人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唯独不能没有钱!就拿我家老爷来说,要是没有钱他能年年娶媳妇?说得好听是为了延续香火;但是延续香火只要是个女的就行,可是我家老爷偏偏眼光高,专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买回家;其实还不是喜欢把弄人家的身子!”

    听了福伯的话,这赤脚医生‘嘿嘿’一笑,说道:“我倒是不这样想,只要一家老小平平安安,有没有钱那又何妨?”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进了杉阴镇,福伯指了指路边几个卖山货的小贩,说道:“你看他们,腰杆都挺不直,是什么原因?”

    “那还用说?当然是累的!”土郎中笑道。

    “那是穷的!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哪个穷人把腰挺直过,包括我自己。”

    土郎中撇了撇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顾着拍了拍鞋上的泥,将衣裳角往下掖了掖盖住裤子上颜色不一样的补丁,尽量让自己待会儿看起来体面一点。

    “............”

    进了金家大院,土郎中这时倒是拘谨了起来,低着头弓着背跟在福伯身后;迎面与金家的下人撞见了,他也只敢把脸微微扭朝一边不敢抬头。福伯将他领到了客厅,招呼他坐下,自己则走开了。

    不一会儿金家的老妈子端来了几碟点心和一壶茶水,土郎中顶着烈日走了半天早就口干舌燥,端起茶水连喝七八杯还觉得意犹未尽;几碟点心则是一口不尝,眼看四下无人便把药箱打开,掏出一块布铺开在桌面上,将几样点心一一码在布上包好,又将布包放回药箱。

    正巧这时福伯回来了,土郎中见了福伯倒是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支支吾吾解释道:“那什么......家里人没吃过这东西,我带回去给他们尝尝鲜......尝尝鲜。”

    “别管那个了,趁这会儿老爷醒着抓紧去给他看看,不然他睡着了你还得等着。”福伯催促道。

    那土郎中急忙抓起药箱跟福伯出了客厅,两人拐到后院径直进了金老爷的卧房;这时金老爷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一条浸过热水的洗脸帕,双目紧闭脸上身上出了不少汗。

    “老爷,郎中来了。”福伯上前说道。

    金老爷缓缓睁开眼睛侧过脸看了一眼,艰难地朝土郎中笑了笑,然后说道:“麻烦给看看吧......”声音有些微弱,说话的同时将手也伸出来了。

    土郎中知道这是金老爷让自己号脉,于是就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到金老爷床前,有模有样地摆出个架势,将手搭在金老爷的脉上。

    摇头晃脑一阵子后,才松开手说道:“没什么大问题,老爷就是这几日操心的事太多身体劳累,加上一时太激动了,气血上涌才导致的身体不适;多休息几日,喝点鸡汤补补也就没事了。”

    “哦,是是是......这几日确实是太劳累了,家里事情多,没办法。其实我倒是觉得问题不大,是福伯他当心我,非要去请个郎中给我看看......”金老爷点头说道。

    福伯咧嘴笑了笑,伸出手将金老爷头上的洗脸帕取下来,就着帕子给金老爷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又把帕子放到床边盛满热水的脸盆里。

    “你先出去吧,我单独和福伯说几句话。”金老爷对土郎中说道。

    土郎中点点头,生硬地朝金老爷和福伯笑笑便转身出去了,他也没走远,就在卧房门外不远处候着。

    见郎中出去了,金老爷这才问福伯。

    “这是哪里找的郎中?三两银子你就找了这么个人回来?”

    福伯笑了笑,轻声对金老爷说道:“老爷,请他我有理由;您要是愿意听我就讲,要是不愿意听我过几天再跟你讲。”

    “有屁现在就放,别跟我兜圈子,过几日怕是你要编个富丽堂皇的谎话来哄我了;我还不了解你这老奸巨猾的家伙。”

    福伯“嘿嘿”一笑,说道:“老爷,我请他实际上是在为咱们家刚出世的小少爷积德!”

    “你说这话我咋就不信呢?”金老爷把脸扭朝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

    “千真万确啊,老爷!你看他那摸样,邋里邋遢,和一个要饭的相仿。”福伯说着话,顺手往门外一指,那郎中虽然站在门外,但是听不见里面的人说什么,看见福伯往自己这边指,便急忙点头哈腰赔笑。

    金老爷瞟了一眼门外的郎中,对着福伯轻声说道:“我又不瞎,早就看见他那模样了,完全就不像个有手段的人,比起咱们镇上的郎中可差远了......最起码人家有一身像样的衣服。”

    “老爷,你可不能以貌取人,我请他首先是替你看病,其次也是代替你行善;咱们镇子上的郎中不愁吃不愁穿,我们不请,他们也穷不了。但是他不一样,他上有老下有小,家中里里外外就靠他一个人,你是没到他家看过,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他爹瘦得皮包骨,他儿子连衣服都没有;咱们请他出诊,等同于是救了他一家老小的命!平日里你乐善好施,怎么这会儿看不明白了?”

    金老爷闭口不答,福伯见他如此,便提高嗓门朝门外高声道:“嘿!钱我都给你了吧?”

    “给了,给了。”土郎中连连点头回道。

    金老爷这才又开口说道:“待会儿你给他弄点饭,让他吃饱再回家,还有咱家阁楼里的白米你领着他去拿,他能拿多少就让他拿多少;记住一定要先让他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