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有人类假借海妖之名杀害特纳船长和他的船员们？就像人类的小说里写的那样，假借其他人的名义去杀害自己的仇人，以此来逃避罪责。”

    苏珊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确实存在这种可能，法师职业的特异者多多少少都会制造幻觉，梦境法师更是可以直接潜入他人的梦境，对梦境进行篡改。”

    翠西娅补充道，作为一名法师，她对法师各个分支的特点十分清楚。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有一个法师伪装成海妖，用噩梦做掩饰，加害了整艘船上的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凯文很清楚，大卫·特纳作为一个普通人，身份也仅仅是一艘私掠船的船长，他平时能招惹到的极限也就是一些流窜作案的小海盗，怎么会和一位能够改变梦境的法师扯上瓜葛？

    而且哪怕真的产生了矛盾，一个足以改变梦境，至少有非人级水平的法师，真的会对一个普通人施展这么夸张的法术吗？

    凯文思索之际，翠西娅接过了话茬：“确实，如果要实现这种级别的幻觉，即便目标是普通人，施法者也得是非人级甚至史册级的法师，一个普通人真的可能会和非人级特异者产生交集吗？”

    “可咱们三个，就是非人级啊……”苏珊弱弱地补充道。

    凯文和翠西娅闻言互相看了看，意识到苏珊说的似乎没有问题，特纳船长入住了旅店，确实和他们三人都产生了交集。

    “呃，现在这个情况是个例外。”翠西娅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继续说道：“而且即便是产生了交集，非人级法师构筑的幻觉当中也不可能存在那么真实，那么庞大，那么浩瀚，那么令人感到合理又违和的宫殿。仅仅是维持幻想中这巨大的宫殿本身，都至少要史册级的法师才能够做到。更何况特纳船长还和他手下的船员发生互动，和场地里的那些鱼人还有雕像发生了互动，即使是史册级的法师，也不可能单独完成这种工作。”

    “如果是多个史册级的法师分工合作呢？”凯文询问道。

    “那种情况的话可就不是简单的私人恩怨了，而是魔法协会那个级别的组织在出手。放眼整个大陆，值得魔法协会那群人出手的，恐怕也只有曾经席卷大陆的那场战争了。

    “对付一位船长，根本不需要这样的阵容。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

    苏珊和凯文的视线都停在翠西娅嘴边，等待她说出那个猜测的结果。

    “这位可怜的特纳船长，可能真的在梦中见到了那位被封印在海底的邪神，未知深海。”翠西娅淡淡地说道。

    这可能吗？

    一次海上航行竟然能遇到邪神？

    而且在遇到邪神之后，特纳船长还活着回来了？

    这是否有些过于超出想象了？

    苏珊不禁在心里感到疑惑，但她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合理。

    这样一来，确实可以解释特纳船长身上为什么会有令她厌恶的疯狂的气息，从刚才的对话过程中，苏珊能明显感觉到这股疯狂的气息并不属于特纳船长本人。

    而且这也能解释她在刚刚聊天时得到的那个占卜结果，为什么会那么奇怪。

    没错，刚刚在聊天的时候她对特纳船长进行了无声的占卜，方法很简单，只要在心里默念要提问的内容三次，接着就能通过某样东西的状态来展示结果的占卜。

    当然这种方便的占卜局限性肯定很大，占卜的结果只有“是”和“否”两种。

    一般来说，这类占卜最常用的就是硬币，正面代表“是”，反面代表“否”，几乎可以在任何情况下进行占卜。

    而她在和特纳船长聊天时，身上刚好有上午去通知杰西卡消息时，用剩下的那枚一先令银币，于是就在背后隐蔽地做了两次占卜。

    第一次的提问是：事情最后的结果对于大卫·特纳来说是否是好结果？

    硬币停留在反面，答案是“否”。

    第二次的提问是：大卫·特纳最终是否能够生还？

    硬币停留在正面，答案是“是”。

    活下来对于特纳船长居然是坏结果，苏珊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占卜结果。

    不同于苏珊在心里思考，凯文则是有话直说：“那个邪神被众神封印在海底已经是上个纪元之前的事情了，而且阿尼斯特城旁边的海域可就在风暴教会的眼皮底下。如果那个邪神真的从沉睡中醒来，还能影响到特纳船长，那风暴教会应该有反应才对，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如往常的平静？”

    “确实如此，所以说也只是一个可能的推测，不妨先听完我的分析？”

    翠西娅见二人都没有反驳，继续开口道：

    “我之所以会做出特纳船长他遇到了沉眠中的邪神这个判断，是因为这和我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案例太像了。

    “同样是直视了未知存在，同样获得了超量的知识，因为无法理解那份超量的知识，而导致发疯，最后死亡。

    “不同的是特纳船长活了下来，而那个案例里整个城堡里的人全部惨死，甚至包括那只被女仆饲养的小狗。

    “所以事情的真相有可能是这样的——

    “在特纳船长意识到船偏离了航向的那个时候，他可能并不是在梦境里，而是真的出现在了他描述的那个地方。

    “他偏航之后怪异的描述，仿佛被沉入海底深处的太阳，周围蓝绿色的光，没有温度的绿色火焰，还有疯狂传动的罗盘，听起来都不像是真实的。

    “但如果我们做一个假设，他当时的位置不是在海面，而是在海底呢？

    “整个前进号上所有的人，其实是沉入海底，然后在海底的最深处倒转过来。

    “这是传闻中到达四海之底唯一的方法，他当时所处的地方可能就是四海之底。

    “而在四海之底，他所描述的周围蓝绿色的光芒，其实是海水，而在水中燃烧的火焰，自然那也就不会有温度。

    “在当时他眼中的海面其实是海底，他眼中的海底才是海面。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太阳被沉入了海底，因为实际上就是那样的，对于处在海底的他来说，太阳就是与他相隔了整个海洋。

    “至于罗盘的问题，我记得没错的话，罗盘是依靠磁场来指示方向，而海底的磁场和海面应该是有区别的，这一点凯文你应该有经验吧？”

    凯文正听得入神，突然发现话题跑到了他身上，忙说道：“虽然我作为佣兵确实游历过不少地方，但是对于海底我还是了解的不太多，不过根据那些常年飘荡在海上的佣兵的回忆，确实提到过四海之底这个人类无法到达的传闻中的地带，那里的一切规则都和海面上完全不同。”

    得到凯文变相确认的翠西娅继续说道：“而特纳船长描述的船上的东西都活了过来，初听可能会觉得这一定是幻觉和梦境中才会有的情况，可仔细一想，在座的各位不都早就见过了纸张活过来吞下合同的事情吗？

    “对于普通特异者来说确实不合理，但是对于那些未知存在来讲，他们一点点逸散出来的力量，都足以导致很多东西获得活性，毕竟那些强大的海妖，起初也都是被未知深海力量影响到的普通鱼类。

    “而特纳船长描述的那个无法用语言来具体形容的宫殿，就是四海之底最中心的城市，也是未知深海被封印的地方。

    “传闻中，当四海洋流翻涌，四处封印全部被解开的时候，四海之底就会重现世间，因此风暴教会对封印的看守也是十分严苛，只有大主教才有操作和维护封印的权限。

    “按理说在封印没有出问题的情况下，特纳船长他们不应该有机会出现在四海之底才对。

    “抛开封印的问题先不谈，特纳船长遇到的事情已经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解释：未知深海将整个前进号拉进了四海之底，并让特纳船长他们得以在水中自由呼吸。

    “这个情况相比于寻找多位法师构建巨大的幻觉要现实很多，而且将人拉到四海之底，对于未知深海这样的邪神来说也很容易。

    “而特纳船长和船员们进入的那个宫殿，就是四海之底中心的城市，上面的壁画显然是未知深海的信徒们所作。

    “毕竟据传言海底文明曾经也辉煌一时，还会产出沉积木，制成的燃料烧起来没有异味，而且可以燃烧数百年之久。

    “传闻美德之国国王奥古斯丁六世为了得到沉积木，买通了当时的风暴教会大主教，获得了通往四海之底的方法，带着众多特异者前往采集木材，却惊醒了未知深海，一行人全部陷入癫狂的状态。

    “直到几位正神出手稳固封印，问题才得以解决。美德之国的王室也失去了对特异领域的掌控，才有了如今这般教会与王室分开治理特异者和普通人的局面。

    “说回到特纳船长的遭遇，不出意外的话，他和船员们应该是踏足了四海之底，在供奉的神庙里见到了未知深海的雕像，甚至有可能是沉眠中的未知深海本尊。

    “我们都知道窥视神明级的存在等同于死亡，并非是因为祂们的恶意，而是神明级的存在就相当于知识本身，你在看到祂们的瞬间，也就接受了等量与之相关的知识。

    “特纳船长一直在说的那个困扰着他的声音，其实就是那份知识的具体表现形式。

    “他通过窥视沉眠中的未知深海获得了人类难以掌握的巨量知识，而那些未能消化的知识，就作为那个声音储存在他的大脑里，不停地向他灌输着知识。

    “根据目前表现出的情况来看，这些知识可以让他读懂深海族，额，书上没有具体记载生活在海底的种族的名称，我们暂且称它们为深海族吧。

    “这些知识能够让特纳船长读懂深海族的语言和文字符号，并且可以将它们书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