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苏珊的梦
时间回到稍早之间,刚刚入夜的时候。
脱下旅店制服,换回了那身洁白布料的苏珊抱着酒樽陷入了熟睡,床头柜上还摆着她摘下来的长耳朵。
突然,在她胸口的那盏酒樽上亮起了一点光芒,接着点点光芒汇聚,整个酒樽发出淡淡的金光,数不清的金色藤蔓从床底下生长蔓延,顷刻间就覆盖了整个104房间。
每一株藤蔓上都盛开着紫色的花朵,形状如同漏斗,名为金线花。
那是一种上个纪元普遍被种植于精灵族圣地的花朵,如今已经很难找到。
因其金色的花蕊足有半米长,宛如一条金色的细线穿进了花朵当中,故而得名金线花。
苏珊就这样被金线花和藤蔓包围,沉醉于梦乡。
而梦中的场景也发生了转变,恍惚间她出现在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林之中,四周尽是粗壮的藤蔓,上面盛开着金线花。
在她正前方不远处,树林的中间,是一处花坛。
花坛里种着曼陀铃,一种形似铃铛的花,被风吹过会发出令人心绪平静的叮当声,它的气味也能让人平静,是精灵族特有的产物。
花坛边上站着一位精灵男子,他的身形高大伟岸,穿着一身金色的战甲,面容英俊却并不威严,反倒有一些女性的柔美,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长长的尖耳朵则是他身份的证明,这是一位正统的精灵。
在他身边的地面上,悬浮着一柄长剑,剑身长一米,由纯金铸造,辅以精灵族特殊的淬金技艺锻造,闪耀着堪比太阳的金色光芒。
剑柄上镌刻着复杂的花纹,都是有着特殊含义的精灵族符文,持有者注入足够强大的灵性,就可以激活这些符文,将力量传导到剑身上。
这也是这柄剑使用纯金打造的重要原因,只有黄金才能毫无阻碍地传导灵性,不会有任何的迟滞。
这柄剑名为“厄绯琉斯”,是精灵王德拉曼专属的宝剑,也是每个精灵从小都要学习的历史内容。
苏珊在看到这一人一剑的瞬间,已经是将以前经常看到的那个雕像,与眼前之人完美融合。
她无比确信,这就是那位伟大的精灵王德拉曼。
她惊喜到差点哭出来,已经逝去的精灵王竟然会造访她的梦境,造访一个注定会给精灵族带来灭亡灾难的无耳精灵的梦境。
精灵王德拉曼此刻正把玩着手中的那个酒樽,正是上午胡杨赠送给苏珊的那一盏,造型与花纹都完全一致。
察觉到梦境的主人出现,德拉曼转过身看看苏珊,又看看手中的酒樽,语气当中满是怀念:
“许久没见到过这东西了。既然你拿着这盏酒樽,想必是见过我的那位老朋友了。他将这盏酒樽转赠给你,让我能出现在你的梦境当中,就代表你我之间产生了关联。那么不妨来这里稍坐一会儿,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如何?”
德拉曼并无半点架子,转过身坐到了花坛的边沿上,顺便伸出手邀请苏珊同坐。
苏珊自然不会拒绝伟大的精灵王的邀请,这对每位精灵都是一种荣耀。
她快步走到花坛边上,在德拉曼身边就坐。
伴着轻响的曼陀铃,苏珊将过往几十年的经历悉数道来……
苏珊刚出生的时候,命运就和她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她有着精灵绝美的容颜,完美的身形,但是却长着与人类无异的小巧耳朵。
这预示着她是精灵当中的极少数异类,无耳精灵。
在一位名为“占卜师”的人类的预言当中,一位精灵族的无耳精灵,将会带来永不停息的灾祸。
作为一个无耳精灵,苏珊的出生自然也招来了不少的非议,但好在无耳精灵虽不常见,却也并不只有苏珊这一个。
她度过了还算安乐的童年,直到她十五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意外的去世了。
年仅不到五百岁的精灵逝去,显然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一时间,关于她是那个毁灭的象征的传言甚嚣尘上。
幸运的是,她还有爱她的母亲,和她所在的部族,保护着她,让她无法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然而在她十八岁的那年,她的母亲去世了,也是和她父亲一样,意外。
两位不到五百岁的精灵逝去,这引起了部族长老们的注意。
他们使用了各种方法,去调查苏珊父母去世背后是否有阴谋存在,是否是那些觊觎着精灵族的邪恶力量在从中作梗?
可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指向了意外。
没有头绪的部族长老们只得安排与苏珊父母关系亲近的精灵,去照顾还未成年的苏珊。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十几年里,与苏珊有亲缘关系的精灵们,一个个突遭意外。
以漫长寿命闻名的精灵们,在晨曦森林,这片精灵的乐土中失去了生命。
整个精灵族都为之震动,精灵族的长老们破例在非会议期间,强制召开了百年一届的精灵族大会,召集各部族长老们共同前往圣树之下,商议是否要将苏珊驱逐出晨曦森林。
最终仅以一票之差,苏珊得以继续留下。
虽然悲剧不断上演,可在苏珊的身边仍然有关心她的朋友,她们坚信这些精灵的去世与苏珊毫无关系,仍与她保持亲密的交流。
不幸的是,苏珊的这些朋友们全都因意外去世,她们当中年纪小的甚至不过一百岁。
自从精灵王德拉曼统一精灵各部族以来,精灵族各部族之间早已停止了互相的攻伐,对年幼精灵的照料更是贴心。
这还第一次出现有未过百岁便夭折的精灵。
一时间,苏珊所在的部族的许多精灵都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竟选择投靠到其他部族。
这种严重违背精灵的骄傲与部族尊严的行为,在以往是会被所有精灵鄙夷甚至仇视的。
可现在,晨曦森林里的所有精灵们都默认了这种行为,仿佛不离开部族等着被苏珊的灾厄体质害死才是精灵的耻辱。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苏珊身边的亲人友人们一个个去世的同时,身为预言家的她,实力却在突飞猛进。
作为公认的最难以晋升的职业,预言家素来都有天坑职业之称,光是有天分和努力还不足够,还需要足够好的运气和机遇。
每一个预言家都要做好垂垂老矣之时仍是熟练级的准备。
可苏珊仅用了不到三十年,就成就了非人级的预言家。
这不只是在精灵族从未发生过,哪怕放眼整个大陆,历数所有的史料记载,这也是极端的天赋异禀。
拥有这样的天赋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苏珊却完全无法正视自己的天赋。
对她来说,这样的天赋反倒像是一种诅咒,一种用亲朋好友的性命交换力量的诅咒。
她越发厌恶自己,也越发孤僻,不再与任何精灵产生关系,生怕给其他精灵带来灾祸。
可命运并不会顺她的意,安静祥和的晨曦森林中,仍有精灵不断逝去,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梦魇,挥之不去。
她尝试通过预言寻找解决的方法,想要从未来的景象中找到解决这该死的诅咒的办法。
可她在尝试预言之后,看到的答案却只有巨大的火光,燃烧的陨石,冲天的浓烟出现在了晨曦森林的各处。
而在巨大的火光之外,她看到了一个长着人类那样小巧耳朵的精灵,眼神冰冷的看着精灵族的毁灭。
那是一张苏珊再熟悉不过的脸,她自己的脸。
原来那个预言中招致精灵族毁灭的无耳精灵,真的是她。
为什么她寻找的是解决诅咒的办法,看到的却是精灵族灭亡的预言?
苏珊想不通,也不理解,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的耳畔响起了那一句经常听到的格言——所有见证,皆会发生。
这是从最初的纪元流传下来的预言家格言,大致意思就是:任何在预言中看到的画面,都一定会发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变,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恒定理论。
她想尽各种办法,偷偷潜入了圣树当中的精灵族议会,想要将她看到的预言场景告诉长老们。
可当她刚要开口的时候,却意外得知那位自称是“占卜师”的人类早已再次来到这里,向长老们展示过这个预言的具体场景。
每一位长老都知道了她在精灵族灭亡的时候,站在远处不会被灾祸影响到的地方,远远观望着。
几乎所有的长老,都认定是她将灾祸带给了整个精灵族,那场灭顶之灾的源头就是她。
一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那幅预言中的画面,昭示着她的命运、精灵族的命运,都已经被画上了句号,只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从那之后,苏珊变得更加深居简出,几乎不再与任何精灵有交集,直到半个月前的那一天晚上,她见证了群星位置的变动。
在星相学中,星星的位置代表着命运的轨迹,星星位置永恒不变也是命运恒定论的论据之一。
而当群星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则意味着命运的轨迹发生了巨大的转变,一个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契机出现了。
如果可以接触到这个契机,她的灾祸体质,她的命运,或许都有机会改写。
这个契机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个地方,更可能是某件正在发生的事。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契机一定在群星位置变动的轨迹之上,而且受到契机影响的人,命运会产生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