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这么压制下去！深渊之子的伤势恢复明显变慢了！它的凳子腿儿已经要被砍断了！”

    正在布置灵性之墙的杰西卡忙里偷闲兼职解说，向无法直视战场、只能闷头布置灵性之墙的伊丽莎白激情解说着现场战况。

    “女神在上，我从未见过姐姐和任何人有过如此完美的配合！”

    “它已经有一条凳腿儿被砍断了！”

    “照这个势头压制下去，一定没问题的！”

    “等等——凳子的一条腿吃掉了深渊的呼唤！”

    “它的形状怎么改变了？”

    “它怎么长出了靠背，还长出了皮质的垫子？”

    “它变成了一把椅子？！”

    杰西卡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甚至忘记了手头的工作。

    伊丽莎白也十分好奇，忍不住想要转过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但她牢记着翠西娅的告诫，继续埋头布置灵性之墙。

    深渊之子的手触摸着《深渊的呼唤》，手指上伸出一张嘴将禁书直接吞下。

    它的躯干的部分变得更加修长，能清晰地看到手指上的关节，头顶也开始长出一层毛茸茸的短发，形象上更加像是一个人类小孩，只不过皮肤还是深蓝色的。

    凯文与卡罗尔也注意到了深渊之子的变化，二人急忙变更了攻击模式，保证攻击能够覆盖整个深渊之子。

    卡罗尔抛弃了流光形态，转为使用必中的斩击，确保能够命中分布在更高处的那些嘴。

    凯文给自己和巨剑添加了巨化祝福，短时间内可以拥有巨化战士那高达三米的身高，以及恐怖的巨力，这是他成为非人级后新获得的能力。

    吃下禁书的深渊之子突然开始从嘴里吐出浓郁的深渊之力，暂时挡住了巨剑和必中斩击的攻势。

    随后它的每一张嘴都开始发出不同音色、不同频次的嗡鸣声，一系列嗡鸣互不相同却又相互呼应，如同悠扬的阿卡贝拉，又像是亵渎版的教会唱诗班合唱。

    这股嗡鸣声组成的乐曲，无视了灵性之墙的阻隔，传遍了整个凯德城，继续向着其他城市扩散。

    距离深渊之子最近的卡罗尔四人，当即失去了思考能力，宛如坠入漆黑粘稠的沼泽，不过很快就凭着各自的本事清醒了过来。

    就在几人短暂失神的片刻，凯德城郊区的正上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撕裂了整片天空。

    裂缝伴随着嗡鸣声一点点扩大，露出了里面漆黑的、夹杂着无数不怀好意的眼神的空间。

    每一个看到裂缝的人都会第一时间产生一个想法：

    那里面就是深渊！

    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从裂缝中传来，像是有某个伟大存在正注视着这个地方。

    卡罗尔和凯文只觉得身体无比的僵硬，别说挥剑了，想要动一下都十分困难。

    凯文的状态相对来说要好一些，每天在厨房里面对那种怪异压迫的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裂缝带来的压迫力也不过如此，但也仅限于感觉好些，实际上他还是无法动弹。

    而比他俩更弱的杰西卡和伊丽莎白的状况可想而知，二人直接跪倒在地上。

    倔强的杰西卡凭借着眼镜带来的力量抬起头，注视着那个裂缝。

    她通过眼镜看到了那撕裂了整个天空，甚至遮蔽了红月的巨大裂缝，她看到了裂缝中粘稠的黑色液体，看到了液体中不停变换位置的不规则形状生物，以及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查阅资料时看到的，《深渊的呼唤》的持有者在梦中见到的场景：

    撕裂天空的巨大裂缝，扭动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黑潮，深渊的子民们尽皆跪拜俯首，膜拜着深渊最深处的那位存在。

    伴随着深渊之子的嗡鸣声，剧变还在发生。

    巨大的裂缝开始扭曲抖动，裂缝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尝试冲破屏障，降临到现实世界。

    一滴

    两滴

    三滴

    ……

    黑色的液体逐渐穿过屏障，从裂缝中渗透出来，预示着屏障的失效。

    杰西卡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深渊之子的嗡鸣并不是为了影响凯德城里的人，而是要削弱现实和深渊之间的屏障，让裂缝深处的那个恐怖的东西能够通过裂缝降临现实！

    这才是那个幕后黑手真正的目的！

    杰森牧师的献祭仪式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借助深渊之子让深渊深处的那个邪神，眼镜中显示的那位“深渊王座”降临到凯德城，才是他的目的！

    她彻底错估了这次事态的严重性，这是来自于见识层面无法弥补的差距。

    她从未见过深渊子嗣，也不可能知道这东西成长后的嗡鸣声可以削弱现实与深渊的屏障，成为邪神降临的凭依。

    她自以为推理出了所有的答案，带着姐姐来阻止一场灾祸，却没想到反而成了灾祸的催化剂。

    姐姐和凯文老先生的攻击促使深渊之子吞下了未知木刺，吞下了《深渊的呼唤》，吞下了杰森牧师，成长为了完全体的深渊子嗣。

    如果她不这么心急，先把消息报告给总部，或许教宗冕下能在关键时刻赶到，救下整个凯德城，她不应该如此自负……

    明明没有任何人指责她，杰西卡的心情却还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甚至逐渐失去了呼吸的欲望。

    伊丽莎白整个人以五体投地的形式趴在地面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如果我能够早点识破老师的诡计，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做盗窃者，而是留在教会陪玛瑞亚妈妈一起做修女，就能在她发现证据的时候保护她，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翠西娅小姐说的是对的，在这样的怪物面前，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到，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到头来却成为了悲剧的一部分；

    “我不后悔来到这里，但终究还是连累了凯文大叔；

    “我的人生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凯文松开了手中的巨剑，呆呆的站在原地。

    他并没有沮丧和失落，反倒有一丝临终前的淡然：

    “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刻意的迎合不会有好的结果。”

    “甚至我成为非人级这件事都还没人知道，也不会出现在我的墓志铭上。”

    “我的人生高光终究还是从未存在过，即将从裂缝里出来的东西，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就这样结束吧。”

    “叮”的一声脆响，薄如纸片的圣剑裁决时刻倒在了地上，卡罗尔也跌坐在地上。

    她抬起头绝望地看着天上的裂缝，她能明确感觉到裂缝中有个东西在穿越现实和深渊的间隔。

    那个东西带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仿佛失去了一切想要对抗的欲望，只想就此停摆，迎接生命的终结。

    是欲望！

    那个东西吸收了我的欲望！

    卡罗尔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但可悲的是，已经太晚了。

    她的反抗欲和求生欲已经消失殆尽，仅剩一丝思考的欲望在挣扎求存。

    她忽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和杰西卡来到了这里。

    作为女神的眷者，她的死亡一定会引来女神的注视，只要女神的目光投向这里，就能够看到那个正在穿越裂缝的怪物。

    等她死后，女神会亲自降临凯德城，消灭这个怪物，守护祂的信众，修补现实与深渊的屏障。

    “伟大的善良女神，请您拯救这座城市和善良的信众吧！”

    卡罗尔在心中祈祷着，这是她除了等待死亡之外唯一能做的事情。

    ……

    嗡鸣声裹挟着啼哭声波及了整个凯德城。

    所有在睡梦中的居民都失去了起床的欲望，偶然有醒来的居民也丢失了自己的目的，齐刷刷躺倒在地上。

    正在沿着马路驾驶马车赶往郊区工厂的善良教会支援队伍，在嗡鸣声过后全部陷入了奇怪的消极状态：

    拉车的马匹从奔跑改成了漫无目的的逛街，将马车纷纷拉到马路旁边的空地上；

    驾车的执勤者完全没有要转变方向的想法，握着缰绳靠在马车上怀疑人生；

    马车里的众执事则纷纷感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整个支援队伍开始在原地徘徊。

    百香草教堂门口，之前出现在地牢里的黑色兜帽男子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已经收起来的“人鱼之歌”。

    “人鱼之歌”的盖子上还有没擦干净的水渍。

    他并没有受到嗡鸣的影响，抬头盯着天上那条巨大的裂缝，手掌上的嘴张开吐出人言：“终于等到这一步，该到现场验收成果了。”

    归途旅店102房间内，见到红月被遮蔽，正在思考要不要传送去支援的翠西娅，在嗡鸣声传来的瞬间，也出现了片刻的茫然。

    但常年面对月神低语的经验，让她转瞬便清醒了过来。

    “刚刚是不是有一瞬间，我停止了所有思考？”

    翠西娅立刻意识到问题不对，能够穿过旅店对她施加影响的，恐怕只有直接操纵欲望相关的权柄才能做到。

    难道即将从裂缝中降临的是禁书中记载的“深渊的缔造者”——深渊王座？！

    由深渊子嗣引发的邪神降临事件？！

    不，有可能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件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邪神降临！

    只有这样，才配得上被店长称作“更大的阴谋”。

    如此一来，一切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店长要参与到那些事件当中？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看到了邪神降临的结果，所以才会尝试进行干预。

    如今那个幕后黑手的计划眼看就要达成了，深渊王座正在入侵现实世界，店长会出手吗？

    翠西娅不由得怀揣着一丝期待，抬头看向三楼店长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