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日深夜，武当后山的山洞。

    伟师叔站在洞外。

    看见云龙道长骂骂咧咧走出，而看到伟师叔看向自己时，云龙才止住，脸色放缓地对他微点头。

    “听说，师爷刚将你两个徒弟赶出山门，结果，小王也今天深夜突然回来，还闯入这里……”伟师叔迟疑道。

    一听到这话。

    云龙像是被踩到尾巴般，顿时跳起，怒目圆睁：“什么？！你听那个混蛋胡说的！再说这两个王八蛋是我的弟子！要逐出武当山门怎么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就算是祖师爷也不行！”

    伟师叔缩缩脖子。

    这还用得着听人胡说？王也那孩子一回来谁都没有告诉，直奔后山山洞。

    而且你云龙这几日三天两头往掌门的道房里赶，不就是为这两弟子求情，每次都是脸被抽肿了才出来……

    突然间，林子间传来“哗啦啦”响动。

    “又来了啊……这几日不走正门的贼，真是多，云龙，那就先这样了，我先去处理……”伟师叔拱手离开。

    云龙回看山洞，眼中不由露出担忧，闷哼一声守在旁边。

    洞内。

    王也将手中的一盏油灯，放在山壁凹石里，在昏暗微亮的环境下，与周蒙太师爷面对面静坐。

    “行了，现在清净了……小王也，看来你是没把太师爷之前的话当回事儿，脸色怎么回事，不大好啊……”

    王也挠头：“咳……最近有点过劳吧，其实也不是不当回事……”

    “这不是想来看望三位太师爷，诶，若是我的手段能早些时候成熟，说不定能将他们从内景拉回来，可惜……”

    周蒙望见山洞案前放着的三块灵位碑：“……”

    “别兜圈子了，说实话吧……”

    “……”

    “那我可就说了，其实，这次回武当的途中，我一直不断在思考一些事。”

    “武师弟曾跟我有过一段讨论，当时我们得出的结论是天师度跟甲申，跟八奇技都有莫大关联，牵连过深，故而这三者是不能在内景内询问真相。”

    “内景呈现出现的，也就是一个无法打破的巨大火球。”

    “而术之道在于易，即变化之道。”

    “既然跟这三者有关的内容询问不到，我就在想，索性换个角度，终于发现了有意思的事……”

    周蒙坐在他的对面，“有意思？”

    王也点头。

    “我在内景内，问出一个看似毫无相关的问题：铁掌门的门长意味着什么？”

    “有趣的是，这依旧是个无法破解的大问题！一个大火球，可这明明是个看上去和甲申之乱，与八奇技无关，甚至天师度都不相关的问题……”

    “接着我再询问……”

    “天下会会长的意义！上清门长的意义！火德宗掌门的意义！唐门掌门的意义！结果所有的大小门派掌门都是一样！”

    “师爷，您想，这些人即便都是掌门级人物，但他们全部知道八奇技，天师度，以及甲申之乱真相的概率，有多大？”

    “几乎为零。”

    王也坐在地上蒲团，神色正经，伸手道：“所以……师爷，我得到一种结论。”

    “冥冥之中，存在一种力量，它在内景中掩盖掉这些异人流派的差异，其目的是试图掩饰某种东西的存在……”

    他定定看向师爷。

    想看出周蒙的反应，可以未能看见丝毫神色变化……

    王也微叹一口气。

    果然都是老江湖，看来不涉及更深的东西，太师爷不会轻易表态。

    只得继续，道：“太师爷……您知道真正促使我回来武当的原因是什么吗……”

    “因为武师弟！”

    周蒙眉梢轻挑，终于有了变化……

    “当这些所有都不能解决的问题都凑在一起，线索中断时……”

    “而在我接下来查询各个流派的历史后，比如武当，比如天师府，比如灵隐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不觉慢慢爬上我的脑内。”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是满头的大汗啊……”

    “我重新进入内景里，再次询问我存在的意义，当时猛地出现一颗远比之前，还要恐怖数倍的火焰光球，那种巨大吸引力差点让我回不来……”

    “当然我也知道这是正常的。”

    “毕竟身负八奇技嘛，所以我想要通过更多问题间的比较，未尝不能发现更多有用信息。”

    “于是接下来，我不断询问张楚岚，冯宝宝，陆玲珑，白式雪，藏龙，枳瑾花，甚至与武师弟有接触的全性，他们存在的意义，竟然都是一样……”

    “那又说明什么？不是依然没有答案么……”周蒙的神情在灯火下模糊不清。

    “没有答案，就是答案！”

    王也眼神直勾勾看着周蒙，“太师爷您说错了一件事，我们这些人在世界上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一个个无法解决的大难题……”

    “真正没有答案的是……武师弟！”

    “就如上一步骤，询问各门派掌门的意义一样，欲盖弥彰，他们看似具有很大秘密，但内景真正隐去的，是某些东西的存在……”

    “接下来或许只是我的脑洞罢了……”

    “我想到西游里，孙悟空学艺，回归花果山时，一日梦见两鬼差将他勾入地府，说其阳寿已尽……”

    “孙猴子当时大怒，大闹阎王殿，质问阎十王，汝等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岂不知我老孙修仙了道，与天齐寿，超升三界之外，跳出五行之中，已不受天数约束……”

    “同理……”

    “张道陵，道济，达摩，魏夫人，还有我们武当的三丰真人。都是了得仙人啊，在我询问内景后，果真没有他们的答案……”

    周蒙没等听完，站起身来。

    缓慢来到三位灵牌，用道袖擦拭上面的灰尘，灰暗不明的目光盯着上面的字迹许久。

    “呼……”

    王也低垂眼眸，喃喃道：“太师爷，刚才您对我起了……杀心？”

    “……”

    周蒙擦拭完手中灵牌，又接着拿起另一个，缓缓道：“是……所以我从来不配做武当掌门，若不是当年的武当五天骄，二逃三疯……呵呵……怎么会轮到我这只整天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上山称王呢……”

    等到全部擦拭完，周蒙回身，俯视王也。

    “太师爷，王也只是觉得，武师弟不该承担您这么大的“厚望”，对他来说，太不公平，除仙之外，说不定还有其他特殊命格，如风波命，在内景依旧询问不到……”

    “没准都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子呢……”

    “公平？你看看你的三位太师爷……”

    周蒙一一指着案上的灵牌，道：“王也，你不是想要弄明白你身上风后奇门的出处么？”

    “当年的三十六贼，我大哥周圣冒着危险，将风后奇门带回武当，就跟武当另一人宋勉，一同失踪，五天骄去其二，武当大挫。”

    “为了武当，他们自己把自己困在这方寸之地，结果白白浪费几十年光阴……你和武吉祥，还有我周圣大哥都没察觉到的关卡，他们粉身碎骨也冲不过去，这对他们来说……公平么……”

    “周圣大哥是好意，将风后奇门留下，原是为了武当……”

    “没成想阴差阳错下，武当竟无望再次崛起！”

    “至于今时，武当死了三位太师爷，除了门下弟子，竟无人在意……”

    “而龙虎山正一，说句冒犯的，同一时间内，死了老田……异人圈为之震动不已，对于同样是具有仙人传闻的门派来说，这对武当来说，公平么……”

    “周蒙这辈子没有别的心愿，只是有生不想看见武当在我的手中走向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