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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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厦门

    五常给同学们敬酒的时候,晓静破天荒喝了一杯白酒,她这样说五常:

    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皮脸常,不能再调皮啦!

    四妮说:张五常要是不再调皮,我这辈子不吃螃蟹!

    五常乐成了一朵菊花:妮子,你这誓言也忒狠了。

    晓静端酒杯的时候,流下了眼泪,她说:白酒太呛了。

    凡事都要往好的地方想,生活总得支棱起新的希望。

    但有时候,希望总是很渺茫,没有关系,也许会更渺茫。

    生活从来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和打油诗。

    你跳进黄河的时候,才发现,水深一米二,只到你的腰间盘:

    你突然就后悔了,干嘛呢,跳什么河呢,然后呢,两腿陷进了淤泥!

    我的天哪,别调皮呀,老天爷!

    调皮≈≈也是一种无奈的生活态度,和美酒佳肴一样,是一种生活的调剂。

    有的时候,它就是暗夜里的一盏明灯。

    五常的爷爷,外号≈张三炮,他生于清朝,成长于民国年间,经历过小日鬼子侵华,亲眼见证过新新国家的成立。

    张三炮寿终正寝于七十年代初,内时候五常还没出生。

    不打紧,背眼村至今还流传着张三炮小时候的传说:

    麦收的时候,和小伙伴躺在麦堆上仰头看月亮,三炮跟汪宝强爷爷说:

    狗剩呀,把麦穗咬在嘴里,能瞧见月宫里的嫦娥。

    汪宝强爷爷和五常爷爷是童年发小,经常玩在一起。

    等到汪宝强爷爷咬着麦穗的时候,三炮扯住麦穗的麦秆,使劲一扯:

    麦穗上有麦芒啊,宝强爷爷卡了一嘴的麦芒吐不出来。

    咳咳咳,麦芒都卡到嗓子眼里了,宝强的爷爷哭得咿咿呀呀。

    张三炮家里本来有七亩薄地,兼且自己会做凉皮,经常推着小车去烟台地界卖凉皮,算是个小生意人,家境不错。

    可惜呀,三炮喜欢在桌上玩游戏,小瘪三们从三炮家里往外拽粮食的时候,五常爸爸和五常大伯哥俩儿,抓着麻袋哭得咿咿呀呀。

    这些事情,都是五常妈妈说给五常听的,五常觉得自己爷爷真有两把刷子,因为,后来他们家成份划成了中农!

    五常说:幸亏我爷爷当年是个游戏玩家呀!≈≈

    不然呢,划成地主成份,有可能就么有五常啦!

    塞翁失马,五常大婚的日子,大槐树上的喜鹊也很快乐。

    黄薇在威海文登这边,没有闺蜜,晓静和四妮自然成了伴娘的不二人选,这二人长得花容月貌,肤白貌美,黄薇很满意,再加上身材高挑的五常妹妹,三个伴娘可以了。

    王建春也想当伴娘,五常说你太矮啦!

    王建春赶紧踮起了脚跟:张五常,你瞧瞧哪里矮!

    建春踮起脚来,应该和抄袭大师小四哥差不多高,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小四哥说过:

    大家都一米多,谁和谁呀。

    好吧,五常乐坏了,五常给三人都定做了伴娘服装,本来可以在婚纱店里租,五常知道晓静有洁癖,婚纱店里的服装不太新鲜,四妮也是个爱干净的祖宗,还是订三套吧。

    一人一套,当天穿完了,还可以带回家留作纪念品。

    晓静那一套,珍藏多年,她有时候在南海大排档喝多了,五常背她回家,她让五常等着,要穿出来给五常品评。

    伴娘服比之新娘婚纱,简单一点,但也光彩夺目,蓝灰色的伴娘服一穿,晓静立马美艳动人,要晃瞎了五常钛合金狗眼。

    五常先拍掌赞了一声:晓静,你像个新娘!

    别眨眼,晓静就在客厅里转圈圈,一手提裙,一手在空中挽掌花儿,宛如个精灵一般。

    这一年,晓静芳龄三十一岁。

    一曲送郎君跳完之后,她就扑在五常怀里咿咿呀呀哭,一边哭,一边拍打五常:

    皮脸常,皮脸常,皮脸常!

    这个时候,五常就觉得自己欠了她什么,但又想不起借过她什么东西。

    脑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实在是挠头。

    晓静哭着哭着,慢慢趴在五常怀里睡着了,睡得真香。

    五常在初一的时候认识的晓静,哪一年,她十二岁。

    五常在初一的时候就是班长,冬天还兼任炉长,负责早上生炉子,晓静是班委,但她身体孱弱,班主任特批她早上不用跑早操,她就拄着下巴静静地坐着瞧五常生炉子:

    先在炉膛里塞上干松果,松果着了之后,再加煤球。

    晒干的松果有一抹松油的清香,不大一会儿,炉火熊熊,映着晓静的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也许从这个时候起,她就特别的崇拜五常。

    昆嵛山上,最不缺的就是满山的松树,冬天的时候,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瞎说≈≈

    贫瘠的山间林地,几乎所有的松树全都长得奇形怪状,歪瓜裂枣,哪有挺直的呀!

    松果,就是这种歪脖松树的特产,产量还特别的多。

    晒干之后的松果,能掉下来不少的松仁,昆嵛山松树的松仁长得特别秀气,但味道不错,有一抹淡淡的松香。

    干松果最适合用来生炉子,燃烧速度极快,火光熊熊。

    礼拜天的时候,五常经常带着晓静上山采松果,五常爬到松树上,使劲一摇,干透了的松果会哗哗自己掉下来。

    晓静站在松树下,秀发上落满了松针,仰着头傻笑。

    五常喊她:快捡松果呀,傻丫头,你瞅啥!

    晓静拽着自己头发,娇声喊道:有松油啊,皮脸常!

    五常猴子一般自树上窜了下来,晓静头发上果然沾了很多松油,黏糊糊的一大片:

    再轻轻一拽,秀发开始打结了≈≈

    幸亏青翠的昆嵛山中很多潺潺的山泉水,五常拽着晓静在水边洗头发,松油这东西,凝固之后,就变成了琥珀状的松香,没凝固之前,新鲜的松油黏性极大,洗不掉呐!

    晓静抓着头发,一口一句皮脸常,一口一句皮脸常。

    欧耶≈哦嘞≈≈先回家吧。

    带回家五常妈妈帮晓静洗,洗衣粉,肥皂,消毒液,柠檬味的洗发水,全都洗不掉!

    五常妈妈在村里转了一圈,最后拿来一小瓶汽油:

    呀唬,洗开了,晓静告诉五常妈妈,她是班级委员。

    班长和班委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级,晓静说滴。

    曹红伟没来,托同学给五常送了一块手工十字绣匾额,上面四个宋体大字:

    百年好合,黄薇把它挂在了客厅。

    三个月之后,五常就觉得黄薇不太对劲,非常挑食,她可以连着啃一个礼拜的猪尾巴,其他的啥都不吃,一个礼拜之后,开启了进化模式,看见猪尾巴就吐。

    然后,爱上了猪耳朵,又一个礼拜,看见猪耳朵也吐。

    五常有点慌神了,先把她带回了老家,让妈妈伺候她。

    不几天,发展成看见猪肉都吐,好吧,又爱上了海鲜,开始吃螃蟹,然后吃虎斑竹节虾,吃即食海参,这次好多了,吃完就吐,吐完再吃,五常妈妈养的老母猪都认识了她。

    这头老母猪形成了条件发射,只要黄薇站在猪圈边上,它立马哼哼呀呀蹭了过来:

    等着黄薇反刍吐给它吃。

    五常觉得黄薇,大抵是生病了,得赶紧送医院呐,五常妈妈小声告诉五常:

    会不会是有喜了,送医院瞧瞧。

    医生说,你这是妊娠反应,属于孕期正常现象。

    五常先是一阵惊喜,这是快要当爹的节奏啊,也不枉他耕耘了这么久。

    黄薇则是一脸的傲娇,要当妈妈了。

    然后五常就想:哪有这样的妊娠反应,吃了吐,吐了吃,反反复复,没有止境。

    你肯定是个庸医!

    赶紧打电话给四妮,四妮也说是妊娠反应,不用担心。

    五常说,我倒是不太担心,但她专挑贵的海鲜吃,吃完就吐,吐完再吃,小家小业滴,我怕她把家里吃穷了啊。

    四妮说:你给她试试生腌的螃蟹,我这有,你来拿吧。

    初春时节,正是螃蟹皮皮虾大量上市的季节,农贸市场都有现货,弄个铁皮箱子,打上氧气,也不算太贵。

    春天的皮皮虾最肥,跑的也快,你要把它放在地上,喊一句:皮皮虾,跟我走!

    它跑起来你都追不上。

    皮皮虾也可以生腌,味道比生腌螃蟹更鲜美。

    五常去四妮家里,端了一大盆生腌螃蟹,捂着鼻子回了家,他捂着鼻子,公交车一车的乘客全都捂着鼻子。

    果然好使!≈≈黄薇吃着生腌螃蟹,胃口大开,终于不怎么吐了,看来重口味的东西对胃了,四妮又送了五常几瓶臭虾酱,让他炒鸡蛋给黄薇吃,这个也可以!

    黄薇不大吃蔬菜,五常就用虾酱炒香椿芽,这个她爱吃。

    虾酱炒香椿是一道美味,虾酱炒空心菜也是绝配。

    五常家里就经常弥漫着一股虾酱的味道,哪味道,顶风能冲出去二里地。

    全村的妇女都来五常家蹭虾酱!

    到了四个月之后,黄薇的肚子稍稍鼓了起来,但还是经常恶心呕吐,幸亏这厮吐完就吃,五常妈妈不让她干活,但她还闲不着,天天在家拆洗被子,洗床单。

    四间房的农家小院,屋里院外,让她收拾的一尘不染。

    从怀上孩子,到孩子出生,五常掐指算了一下,黄薇整整吐了七个月,后来,一位颇有经验的老中医告诉五常:

    皮脸常,你媳妇这种情况,属于比较罕见,正常情况下,孕妇剧烈的妊娠反应,至多也就三个月左右。

    孩子没出生,五常把名字起好了:张东川!

    这名字一听,就有些地域纪念意义,山东四川。

    黄薇说:你怎么知道是个男孩?

    五常笑了:爱笑的姑娘会生大胖小子哎,再说了,你自己低头瞅瞅,你哪育婴袋要是生个女孩儿,她能顶得住?

    黄薇知道他说的啥,门边抄起一把笤帚,一路将五常追到了猪圈边上,两人就趴在猪圈边看母猪给小猪仔喂奶。

    确实顶不住,后来村里缺奶的娘们儿,都抱着孩子来找黄薇蹭奶,黄薇打电话给五常:

    村里好多孩子喊我是娘。

    那还用说,一口奶,那也是娘啊,奶娘!

    没等到儿子出生,五常又上船了,生活就是这般卑微。

    这条船,航线比较固定,新加坡装货,跑厦门。

    厦门,外号鹭岛,副省级城市,福建经济特区,与大小金门隔海相望,属于东部沿海发达城市。

    五常在船上就把儿子预产期算出来了,11月18日,他打电话告诉黄薇,黄薇追着问他:

    几点几分啊?

    五常说:你又调皮,我又不是神仙。

    黄薇说:你是个半仙呀,你被老和尚开了光呀。

    小五常果然特别争气,掐着点出生在了11月18这天,陪着黄薇生孩子,五常妈妈在医院里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了地上,当年她生五常的时候,可一点没害怕。

    黄薇生完孩子,剩下半条命,大腿周围的毛细血管全蹦破了,斑斑点点,留下一大片紫斑,肚皮上也有不少的妊娠斑,过了好几年才消掉。

    后来五常还说她:你这是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啊。

    黄薇说:五常你记着哈,这是老娘的受难日!

    母亲的受难日颇有些纪念意义,孩子出生的时候,五常还在船上,收到喜报,五常慢慢瘫坐在了仓壁墙角,喘着粗气,哗哗落泪。

    第一次当爹,五常还有些忐忑,好几晚都睡不着,首先,张家的香火可以延续啦,添丁大喜啊,五常想的是其次:

    儿子和女儿还不太一样,首先你得抚养他长大成人。

    然后,适龄青年,得给他买婚房,伺候他结婚生娃娃,说不定他还啃老,什么说不定,哪是肯定滴!真不要脸!

    到时候,婚房他要自己挑,装修给你弄个三十万的定数,结婚了≈≈当然要买车啦,四十万左右的就行,最好是奔驰宝马,当然,奥迪他也不嫌弃,简称:ABB。

    也没五常啥事,主动出钱就行,多好呀,小祖宗。

    五常这样一想,瞬间就觉得人生终于有了奔头!

    暗暗下了决心:我要努力工作,赚钱养这小祖宗!

    这个时候,船上的中国人已经很多了,除了四大头,余下的基本上都是中国船员,大厨也是中国鲜族人。

    甲板长是个年轻的莆田小胖子,刚上船的时候,五常还以为他是个菲律宾人,这厮长得比水浒传黑旋风李逵还黑。

    五常到他房间,他就穿个小裤衩,黑的匀匀溜溜。

    挺好,很快就混熟了,五常以后就喊他小黑。

    小黑和五常一样,也是个虔诚的酒类爱好者,属于无酒不欢的那种,他还喜欢钓鱼,船舶一下锚,他就趴在船边钓鱼,新加坡锚地能钓上来各种石斑和红鲷鱼。

    有一次,小黑叫人喊五常赶紧来船尾,五常还以为咋的哩呢,趴到船尾一瞧,一头黑乎乎的大石斑!

    这条石斑估计得有二十斤,鱼线根本拽不上来!

    五常赶紧下机舱,做了个大网兜,用网兜先把鱼兜住,再用绳子把网兜拽上来,上称一称:

    26斤!

    五常还扒拉鱼嘴,这条鱼,牙都快掉了,五常说:

    你都老成这样了,还如此贪吃!

    石斑鱼煮成的汤,汤色浓白,味道鲜甜,风味极佳。

    小黑钓上来的鱼,都是五常下厨来做,五常做鱼的手艺大有长进,只是莆田船员普遍不能吃辣,有点遗憾。

    靠泊厦门码头,莆田船员的家属都办了手续上了船,这些莆田娘们儿,饭量都挺大,船上米饭都不够吃啦。

    五常还跟韩国船长开玩笑:咱们船现在,起的隆冬强!

    别人都带老婆上船,小黑则带了个莆田小姑娘上船,小黑说是他妹妹,也算是家属,五常赶紧给她安排房间,小黑说不用。

    五常一眼的惊讶:啊,你和妹妹住一个房间呀!

    后来五常才知道,他这个妹妹是他父母在自家门口捡的,当时的想法,就是长大之后,嫁给小黑当媳妇。

    了解一下莆田这边的风俗习惯,无论如何,家里得有男丁,计划生育抓得紧,很多人家就把刚刚生下的女孩儿送人了,这在莆田是个普遍现象,但五常特别接受不了:

    自己的亲生骨肉,转手送给别人,指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算是个陋习,封建残余,顽固愚昧,幽冥不化,应该叫重男轻女,我们也不便做出评价,只能叹一口气。

    晚上下地上岸,五常带他俩去酒店吃饭,小黑这个妹妹媳妇特别害羞,一害羞,就钻到小黑怀里不敢正眼瞧五常,这时候五常就觉得,这个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啊。

    厦门的饭店,海鲜极其丰富,推杯换盏,两人又喝多了。

    厦门的夜景也漂亮,在海边溜达,五常就发现路边很多擦鞋的小摊,正好他也穿着皮鞋,擦鞋的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边擦鞋,一边闲聊,小姑娘还是正宗四川人。

    五常就笑道:老子也是四川滴!

    小姑娘问他,你是四川哪里滴,五常回答,四川自贡滴。

    小姑娘呀了一声:老子是阆中滴!

    老乡见老乡啊,阆中距离自贡三个半小时车程。

    可惜五常这个四川小女婿不会说四川话,但他听得懂,他还知道,当年,四川话差一票就成了普通话,要是哪样,全国人民见面打招呼,都称自己是老子!

    肯定很有趣,一群人见面:

    老子荷兰滴,老子东北那嘎达滴,老子福南张家界滴,老子胡建湖州滴!

    站在海边,能看到对面鼓浪屿的点点灯光,就像星星点灯,五常就嘀咕有时间去鼓浪屿瞧瞧,买几瓶金门高粱。

    小黑说这边超市就有,还都是大瓶装,价格也不贵,两人一人抱了一箱金门高粱,嘿哟嗨哟,满载而归。

    金门高粱酒,口味醇正,两岸飘香,好喝不上头,确实不上头,五常和小黑经常喝到断片。

    几个航次之后,去高雄内港装货,靠泊的时候,五常很想上岸瞧瞧,欣赏一下台湾的风景,顺便拍张照片,可惜台湾当局不允许中国船员上岸,五常就有些急眼:

    什么玩意儿呀,台湾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你们不让中国人在中国领土下地,可见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有人上船来提供床单被套清洗业务,五常一问,老板老家青岛即墨,这是老乡啊,再上来送床单的时候,给五常带了一大包台湾本地奶糖,吃着真香!

    装好了货,就在高雄外港抛锚等待船期计划。

    小黑又天天钓鱼,这里能钓到特别大的河豚,大的河豚都过斤了,钓上来的时候,河豚全都肚子鼓鼓的很生气,兼且咿咿呀呀叫唤,五常就觉得特别有趣。

    小黑说:我们当地叫鬼鬼,这鱼才好吃呢,把它洗净腌好,明天晒一天,晒到半干不干最好,晚上咱们烤来喝酒。

    五常说:你还鬼鬼,这鱼有毒啊,日本人吃河豚都是专业厨师料理,专业厨师有专业的处理河豚证书,你知道不?

    小黑嘿嘿一笑:我知道,我特喵的是个渔民。

    小黑以前就曾说过,他们渔民经常吃河豚,也是晒鱼干。

    隔天晚上,小黑烤好了河豚,来叫五常,五常哪里敢吃,其他的小伙伴也没人敢吃,他就自己吃着河豚下酒。

    再隔一天,已经后半夜了,五常在机舱值班,一个水手慌慌张张跑了下来:

    快点·五常,小黑出事啦!

    五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立马朝小黑房间发起冲锋。

    踉踉跄跄跑到小黑房间一瞧,小黑穿着一条小裤衩,直挺挺躺在房间地板上,全身抽搐,满嘴的白沫。

    一问,水手说他自己吃了两条河豚,喝了一瓶白酒。

    老轨,船长全来了,船长赶紧联系代理送院,五常则喊:

    叫大厨拿米醋来,给他灌醋催吐!

    五常把小黑脑袋抱在怀里,撬开嘴,给他灌了整整一瓶子陈年镇江米醋,用手指插他嗓子眼里,使劲地扣,又用力拍打他胸口,把他整儿翻转过来,使劲敲他后背。

    此时的五常,像极了一只热锅里的蚂蚁。

    但小黑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任凭五常怎么摆弄,两眼紧闭,除了嘴角的泡沫,已经没有什么反应了。

    五常急的嗓子都哑了:黑子呀,黑子呀,你醒醒呀!

    黑子安静地躺着,掰开眼皮,他双眼瞳孔已经开始放大。

    五常整个人已经开始哆嗦,大口喘着粗气≈≈

    五常旁边,一个年轻的莆田小水手已经哭出声来。

    半小时后,代理派来了交通艇,把他紧急送往了医院,五常站在船边,看着交通艇开足马力,朝高雄内港狂奔,望着小艇尾部螺旋桨溅起的水花,五常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小黑大名:林玉祥,终年二十七岁。

    他13岁跟随父亲出海捕鱼,17岁进了油轮公司打工做水手。

    满打满算,在他老乡的公司正好干满十年。

    寒来暑往,潮落潮涨,人生能有几个黄金十年!

    站在船尾,望着湛蓝色的海水,恍惚间:

    五常又看见了姥姥去世哪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雨丝,雨丝一点一滴,慢慢打湿了一直低着头的五常耳后。

    耳边又传来一群乌鸦呱呱呱的聒噪声,异常的刺耳。

    斯人已逝,活着的一些人必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台湾海峡的海水,哪是一抹抑郁的颜色,那么蓝,那么蓝,风儿轻轻地吹,海面的皱褶,就像心中的情绪。

    一波接着一波,在胸膛间,荡来荡去,荡来荡去。

    这一抹蔚蓝色的海水,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多少人间不舍,潮涨潮落,多少爱恨交错!≈≈≈

    所以,很多人想不开的时候,捂着嘴巴跳进了黄河:

    跳进黄河洗不清啊,跳海多好呀≈≈≈

    让海水泡上几天,泡的白白胖胖,哎哟喂,化学课做实验海水的盐度基本都在30%以上,妈呀,天然防腐剂呐!

    黄河的水,汹涌地流淌,高雄外港的海水,泛着微微的波浪,船边的五常,额头的黑发,在轻轻地荡漾。

    五常悄悄对自己说:叮叮领叮咚,皮脸常!

    教员说过,死人的事是常有的呀,老子该回家了。

    一想到要回家了,想到父子二人终于见面,这可是第一次当爹:

    五常心底下砰砰乱跳,简直如同打鼓一般。

    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一抹凄凉,胸中则是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