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日
繁体版

第四十章 权术

    丞相府后院的房妈妈,在丞相府已经做工三十多年了,现在已是后院的小头目,今天是大少爷的大婚之日,整个后院都沉浸在喜悦中。

    房妈妈将新娘引进洞房后,便自己守护在门口。

    房妈妈听闻这白家二姑娘美艳动人,发自内心的替少爷高兴,此时觉得脖子一痒便伸手去抓,摸上去却是根头发,手一滑,耳朵一阵奇痒,转眼便失去了知觉。

    再睁眼时,看着院中打着哈欠的丫鬟仆人,她皱了皱眉,喊道:“今晚少爷大喜,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做事不要有纰漏,过了今夜,丞相定有赏赐!”

    家丁们皆有喜色,同声应承下来。

    陈八斗趴在屋顶,他的右眼已成金色,看着从家丁们耳中爬出的丝虫毫无生气的落在地上尽皆死去,和旁边的白术对视一眼,二人默不作声,折身返回前厅。

    这边,房妈妈看着时辰已到,该去前厅催少爷入洞房了,扭着肥硕的腰肢向前厅走去。

    “咔”的一声似乎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见地上却是一些破损的竹叶。

    房妈妈又有些不悦,今日这么大一桩喜事居然反反复复出着纰漏,瞪眼呵斥道:“你们这些马虎的玩意,都说过今日路面要一尘不染,赶紧把地上的竹叶清扫干净!”

    她一手捏着娟子往地上指了指,不耐的瞅了眼这些下人,往少爷的方向去了。

    丞相不喜竹子,从不栽种,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将竹叶丢在了这里。

    第二日不上早朝,这是朝廷惯例,前一日大臣办喜事定会饮酒,皇上体谅大臣,次日便不上早朝。

    陈八斗睡醒时白术已不再屋内,宇文善摇着扇子说白术一大早便出去了,并未告知去处,陈八斗正纳闷,想不到他有什么着急的事至于要先行一步,来不及告诉自己。

    正想着,白术从外边走进院内,看见两人都在厅中瞧着自己。

    “我不放心,又去丞相府看了看。”白术踏进屋冲着他俩笑了笑,淡淡的解释了一下。

    昨晚回到前厅时,众皇子都已离开,魏良戍自己喝的东倒西歪,被镇国公带回了府内,怕是现在都还在昏睡。

    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碗筷,几人坐下准备用早饭。

    魏良戍满头大汗的从大门外奔进来,神色紧张,宇文善见他脸憋的通红似有话要说,屏退了下人,引着众人来到内屋。

    魏良戍左右看看见无其他人,喘了口气,心惊肉跳的说:“太子出事了!”

    三人一怔,皆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太子昨夜回宫后,并未去东宫休息,而是自己一人去了后宫,借着酒劲将皇上最喜欢的文昌公主强暴了,文昌公主悲愤不已当晚含恨上吊,幸好被及时救了下来。

    皇帝震怒,气的浑身发抖,当场昏厥过去。

    这一早天还未亮,镇国公及十数位大臣就被招进宫中,皇帝对太子心灰意冷,命人将太子的双腿打断,还将他圈禁起来,起草诏书,宣告天下太子重病昏迷,诏令废去太子之位。

    白术眯着眼道:“偏偏是公主,而不是嫔妃,若是嫔妃,皇上想保全太子,还可刺死嫔妃,但是若是自己最宠爱的公主,那便是再无回旋余地了,好狠的手段。”

    魏良戍狐疑:“手段?难道不是昨夜太子饮酒过多,酒后乱性造成的么?”

    白术见魏良戍一脸茫然,哼笑了两声,摇摇头瞧了他一眼,不再搭言。

    白术心知文昌公主是替自己的二姐挡了灾,但也无他法,废太子是大势所趋,自己不可阻拦,若是自己二姐由此境遇,白家和丞相府断不可让二姐活在这世上了。

    魏良戍看着陈八斗金色的右眼,吃惊的问:“啊,师傅,你的眼睛怎么了?”

    白术撩着眼角笑。

    “你师父练功所致,你也跟着你师父这么久了,他让我传你一套心法,你若苦学,日后定成一人敌百,你要不要学?”

    魏良戍得其所哉,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拜谢。

    白术正在院中教魏良戍功法,门口一人笑道:“白兄好偏心啊,也不传授在下一招半式。”

    陈八斗靠在柱子边侧头看去,来人正是六皇子。

    众人刚想行礼,六皇子做了一个推拒的手势说不必,暗示进去有事要说。

    来到屋内,六皇子将门轻轻关上,转过身道:“小魏已将事情告知与我,只是前几日我不便前来,如今太子已倒,便无那么多顾及。”

    说罢就要对众人行大礼,几人赶紧将六皇子扶起。

    白术道:“六皇子不必感谢,我们实在是没做什么。”

    六皇子拉着白术的手,又拍了拍陈八斗的肩,望着他俩。

    “白兄有所不知,我父皇生性多疑,朝中之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你二人初来乍到,又除邪祟有功。说的话反而会让我父亲深思,我母亲今日告诉我,父皇欲将殿阁大学士,张祈俞的独女许配给我。”

    宇文善惊讶道:“这张祈俞是文臣之首,从者无数,又从不攀附哪位皇子,文有张祈俞,武有镇国公,殿下这是已有资格与四皇子抗衡了!”

    “我四哥沉浸朝野多年,根深蒂固,我平日素来玩世不恭,就是怕日后我四哥登基视我为隐患,如今这个形式,我已再无回头路。”

    六皇子抿了抿唇,又对几人行大礼:“还望几位帮我!”

    白术沉默一会,认真的说:“可以帮你,只是有一个条件。”

    六皇子侧头,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回视白术,陈八斗在一边憋不住率先开口道:“日后,你若登基,定要善待白家。”

    六皇子一怔,没想到开出的条件如此简单。

    他打量了下白术,眼中有流彩闪过,六皇子动了动唇线,十分郑重的承诺道:“阁下放心,不光是白家,若其他朝臣安心辅佐我,以前的事,都可既往不咎。”

    陈八斗看他这样表态,一脸放心的看向白术。

    “上次皇上遇刺为何一直没有消息了?”白术垂着眼眸岔开话题。

    六皇子道:“说来奇怪,此事皇上下了封口令,命任何人不准再提,我们也不知现在查到了哪一处了。”

    六皇子并未继续将刚才的话题再做延伸,所有人都默契的避开了最敏感的疑问,此时该说的都已说完,几人寒暄一阵,送走了六皇子。

    白术不咸不淡的看着六皇子的背影,这人出门不带随从,一人独来独往,表面看着玩世不恭,实际上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对边上的陈八斗低声道:“六皇子绝不简单,我原本这几日想与你说,我们离开湛京北上,日后不再插手此事,但是现如今他知道了我与白家关系,已将你我与他绑在一条船上,当下只能帮他力夺皇位了。”

    陈八斗有些难为情,抱歉的望着白术,道:“阿术,我其实是想......”

    白术无所谓的笑笑,一手搭着陈八斗肩,温声道:“我怎会不知你是为了我好,这事让他知道也好,他若成事,白家未来必然更进一步,我也算尽了孝。”

    陈八斗听白术如此说,琢磨了一会子有点可惜的问:“你不准备与白家相认了?”

    白术搭着陈八斗的肩继续往前走,仰头看看天,叹道:“我虽身在凡尘间,但也想斩断世俗,现在这般对我,对白家,都好。”

    两人走回院中坐下。

    陈八斗看着面前正在研习功法的魏良戍,问白术:“昨晚交手,那女子什么路数?”

    “这女子和其他蛊虫一样被练成了蛊人,浑身剧毒,一身的暗杀法诀,难对付的很,看样子是苗疆的毒盅,到现在我也不想是何人的手下。”白术有些反感的偏了偏头。

    应是想到那晚的打斗,白术又嫌弃的啧了一声,他素来得体干净,一想起那女子满身剧毒的模样,甚是有些不适。

    “不是四皇子的人?”

    白术瞳孔一缩,语速慢下来。

    “我刚开始以为魏良戍是四皇子的人,现在看来,恐怕镇国公府早就和六皇子有联系,不可能就凭我一句话,魏国公就敢赌上身家去拥护六皇子,谁都不傻。那女子也是,或许是四皇子的人,或许是陛下的人,也有可能是六皇子的人。现在你我所在的水潭已经被人故意搅浑了,谁是棋手谁是棋子看不分明。”

    白术讲到这里突然觉得思路清明了些,转头向陈八斗道:“你我都认为一切事情水到渠成,但应只是这件事的其中一环,我俩也是这棋中一子,现在没有退路,只能顺势而为,尽力全身而退。”

    白术越发的觉得六皇子才是其中关键,他松开拧着的眉心,又道:“倘若刚入城与六皇子的偶遇,以及晚宴当晚,六皇子与你我亲近,刻意加深了我二人对他的印象,这些若是刻意安排好的,这六皇子真是有些可怖。”

    陈八斗脸白了白,仿佛听鬼故事一般。

    白术笑出声:“你这傻子,何时才能灵光些,我都是猜测,咱们只需要发挥完自己的作用,全身而退便好。”

    两人坐在正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魏良戍运练法诀,招式生疏但一脸坚定,他不停的阳光下浑汗如雨,努力的模样甚是朝气蓬勃。

    陈八斗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时光如梭,他想起自己在卫国的家,想起早已死去的父亲,想起阿吉鸠神婆,也想起库班嘉上师和在寺内五年的生活和修炼。

    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个帮助过自己的那些身影,唐莹,金姐姐,苏冰晴还有麻姑娘,思绪被拉的很远。

    陈八斗忽觉自己在被人盯着看,回视而去,见白术一脸坏笑的瞧着自己,撩着眉毛似笑非笑。

    “想起哪位红颜知己了,一脸痴汉相。”

    陈八斗被说中心事,甚是尴尬,剜了他一眼怼回去。

    “阿术,你就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