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遮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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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刺杀

    湛京皇宫正殿,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坐在殿中欣赏歌舞,把酒言欢,道尽人间繁华。

    陈八斗余光扫了一眼龙桌后的皇帝,在琉璃灯的映衬下,皇帝的脸色依然灰白,脸上虽挂着笑但眼睛却森然冰冷,他眯着眼扫视台下的群臣,静谧的观察自己的儿子们。

    太子独自坐在桌前,正在和一名朝臣交代着什么。

    四皇子则在一众大臣中间游走,如鱼得水。

    其他皇子也各自有自己的小圈子,只有这六皇子抱着小黑脸,不停地递上各种肉食投喂,自娱自乐。

    皇上甚是喜爱魏良戍,让他坐在陈八斗身侧,负责专心侍候好两位师傅。

    国宴氛围很是祥和,歌舞升平,御肴佳珍无数。

    皇上捻了一颗葡萄送入口中,转过头对着陈八斗和白术闲聊起来。

    “二位卿家,觉得朕这几个儿子如何?”

    话讲的轻松得很,陈八斗倒抽一口冷气,面上仍稳当当的坐着,评价皇子实属很难为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踌躇了下,欲开口回皇上的话。

    “陛下乃天人之姿,皇子自然脱凡超群。”白术在一边行礼,不卑不亢的开口。

    皇帝哦了一声点头,毫不意外的笑了下。陈八斗也跟着一起陪笑,感激的投了一个眼神给白术,刚舒了口气,皇上问的更直接了些。

    “你们二位更喜欢哪位皇子?”

    白术接着答:“我二人与众位皇子都是初次相识,属实说不上更喜欢哪一位,不熟。”

    陈八斗瞟了他一眼,心觉得这答的也不太合礼数,又瞧了一眼皇上,见他笑的春风和煦,看样子倒是不做计较。

    皇上又追问:“若只凭一面之缘呢?”

    白术心知终是躲不过,当下也未露出半分屈就的姿态,硬着头皮答道:“那自然是六皇子,我见六皇子为人亲切和顺,又颇有童心,与我二人投缘。”

    皇帝不想白术给出这么个答案,迟疑了一会儿。

    “白爱卿,我见你整日白麻遮面,用宴也不曾摘下,这是为何?”

    病恹恹的皇上不张口则以,一张口字字句句都是重点。

    白术浅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小臣面貌奇特,一路上给自己招惹了不少麻烦,所以一直白麻遮面方便出行。”

    皇帝点点头终于不再发问,陈八斗听着二人对话,隐隐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如刀子般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不用抬头去看也知是那枯瘦和尚。

    半晌,皇帝向台下招呼道:“白爱卿可曾赴宴?”

    人群一静,从大殿靠后排站起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路小跑到台阶前跪拜道:“微臣白文广,参见皇上。”

    皇上看着跪在下边的男子。

    “白爱卿,再过几日,便是你二女儿与丞相之子的大喜之日,朕在这里先提前恭喜你了。”一摆手,众目睽睽之下赵公公便捧着个金铸的鸳鸯摆件出来,走下台阶,递给白文广。

    白文广面露惊喜,欣然大声道:“谢主隆恩,微臣全家上下皆感隆恩。”

    皇上阖了阖眼睛,轻轻挥手。

    “众爱卿继续饮酒吧。”

    中年男子抱着金鸳鸯回身往座位走,陈八斗看向白术,白术细长的眼盯着那个背影,轻轻嗯了一声。

    “此人正是我爹,几年不见,苍老了许多。”

    “你爹为了整个白家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亲人相见却不能相认,陈八斗知他心中应当是五味杂陈。

    白术靠近陈八斗低声道:“恐怕是白费心机。”

    “何以见得?”陈八斗一脸迷惑。

    白术看着正与和尚聊天的皇上,又扫了一眼围在四皇子身边的朝臣们,笑容清冷。

    “皇帝只重赏了嫁女的白家,却只字不提要娶亲的宰相,这已是明显的敲打之意。”

    陈八斗将手挡在口鼻处,掩着惊讶问:“皇帝想敲打四皇子?”

    “怕是如此,皇帝最了解自己的儿子,太子虽能力不足,但也没有什么过错,其母亲又是南越皇亲,他的正妃同是南越皇亲,再不济也是个没有灭国之忧的皇帝。”

    “皇帝也知四皇子的能力超群,若四皇子当上皇帝,未来几十年,也一定是大陆第一强国,只是四皇子城府如此之深,上位后不见得能容下自己的兄弟,所以现在皇帝虽敲打四皇子,但却没有完全下定主意,要把四皇子的羽翼剪掉。“

    “你我刚入湛京不久,皇上便问我二人喜欢哪位皇子,如说是太子,那四皇子的党羽定让我们俩和宇文家在湛京再难立足,若是选了四皇子,恐怕归家途中,皇上便会派这和尚来截杀我们。”

    白术神情自若的端坐着,说一句停一句,陈八斗听的心惊肉跳,没想到刚才简单的几句对话,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转了一圈,此时醍醐灌顶,道:“那便要杀掉些四皇子的拥护者,维持现在这脆弱的平衡?”

    “正是,你那日沙场太过惊艳,我二人又平了后宫妖乱,扬名湛京,若再倒向四皇子,皇上恐怕也要疑心。”白术默许了他的推测。

    陈八斗僵了一会儿,傻乎乎的问:“你父亲怎的没有认出你?”

    “我本名白耀阳,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后,才改名为白术,他自然认不得。”白术低头淡淡一笑,好似并不在意。

    陈八斗暗自咂舌,觉得自己十分不会聊天,他重新看向皇上,此时皇上不知向那和尚交代了什么,和尚一欠身,低调的退了下去。

    突然,从大殿棚顶跳下二十余黑衣人,手拿利刃奔着皇上扑去。

    冲上来的挡路者瞬间被砍翻,大殿乱成一团,文武百官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向门外涌去,那群黑衣人已冲到皇帝近前,举刀便砍。

    降魔杵和鬼头刀双双将落下的刀剑挡住,那二十余人身法极快,立刻改变战术将二人拖住。

    此时大殿内只有林安一名护卫,他正一人敌上三名黑衣人不能脱身,情况万分凶险,六皇子与魏良戍冲到近前,但手中没有武器,只能拿起餐盘和桌凳抵挡刀剑,勉强护在皇帝身前。

    皇帝倒靠在龙椅上未出声,眯眼向大殿看去,刚才热闹非凡的大殿此时只剩寥寥数人,四皇子被几位武官护在当中,并没有逃出正殿,也没有前来救驾的意思,只冷冷的看向这边。

    太子殿下则撅着屁股,抱着脑袋钻在桌子下边瑟瑟发抖,甚是狼狈。

    铁甲卫士赶到正殿门口,黑瘦和尚如闪电般从侧殿飞出,大喝一声奔着这群黑衣人去了。

    这帮黑衣人身手矫健,见那僧人一到,打了个口哨,向地上甩下烟雾炮竹后向方山上窜去。

    陈八斗刚想追赶,被白术一把拽住,白术轻声说:“你冷静些。”

    和尚上前直接将皇帝护住,众甲士也将皇帝层层围在中间,和尚声如洪钟。

    “陛下受伤,需回宫休息,各位且自行散去!”

    在甲士层层护卫下,一众人向侧殿走去,陈八斗等人见状疾步赶回宇文府。

    马车上,白术问魏良戍:“魏兄弟可否直言,镇国公府倒向哪位皇子?”

    魏良戍不想白术会突然发问的这般直接,怔仲了下,道:“实不相瞒,我家世代武将,本就对朝堂纷争不感兴趣,当朝太子软弱无能,四皇子阴狠狡诈,我和父亲都瞧不上,所以我家是朝中少有的中立一派。”

    他见白术一直盯着自己,抓了抓后脑勺:“师伯此问是为何?”

    白术神情严肃。

    “内宫可能有巨变,今日太子德行难配一国之君。”

    魏良戍发愣,茫然的望着他,白术随即把方才与皇上的对话说与魏良戍和宇文善听。魏良戍震惊不已,睁大眼睛问:“师伯的意思是,皇上会废太子?”

    “不一定,皇上还要顾及南越皇室的颜面,只是此时已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能不能废还不好说,还要看太子日后的表现,今夜之事不知是不是皇帝有意为之,但是结果他已看到,皇上对四皇子也不甚满意,恐有另立之心。”白术道出自己的推测,仍是定定的看着魏良戍。

    魏良戍恍然大悟,顾不得礼数一个翻身便下了马车,边跑边道:“多谢师伯提点。”

    宇文善年老体弱,今晚有些受惊,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歇息,良久才开口问:“阿术,你会觉得会是哪位皇子?”

    白术摇了摇头。

    “我并不知道,皇帝子嗣众多,很多皇子也未曾见过,这要看镇国公府和中立大臣会倒向哪位皇子了。”

    陈八斗追问:“你觉得六皇子有机会么?”

    白术还是摇头,眼神悠长莫测。

    “我想皇帝终日在大皇子与四皇子中来回抉择,都不甚满意,他自己应是拿不定注意,便借今日刺杀试探一下,宴会刚开始时,皇帝也想试探你我二人,最近宫内之事甚多,他想确认你我到底是太子的人,还是四皇子的人,不想我会提到六皇子,于是屏退和尚,引杀手出招,刚才魏良戍听闻了全部事态,归家必会与其父商量是否拥立新主。”

    宇文善叹道:“如此说来,六皇子不自知中已卷入了夺嫡之争。”

    湛京城北大营,一震急躁的锣声将正在营帐中睡眠的军士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