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去江南传旨的钦差一行人，就在远离官道的河边空地上点了篝火，扎了帐篷，准备野炊之后，就在这地方过夜了。

    谢九欢埋头吃烤鱼，她说给林得意烤鱼吃，结果从头到尾，她也就为林得意烤了一条鱼，剩下的都是六姐夫和八姐夫，还有谢虎娘动的手。

    他们这一拔人里，除了谢九欢、林得意两口子，六姐夫，八姐夫，谢虎娘外，还有两个林得意的朋友。

    汝阳伯的小儿子郑佐，大学士章舒的大孙子章曜，这都是跟着林得意一起在羽林卫混日子的小伙伴。哦，如果江无过没死的话，也可以算他一个。

    结婚那天，谢九欢也见过这两个少爷，但当时除了互相见礼，双方也没有捞着说话的机会。现在一起结伴去江南，相处的时间长了，双方也就成熟人了。

    跟自己人高马大的壮汉父兄不一样，郑六公子虽然也习武，但却长得眉清目秀，个头不高，是仇家口子的郑家小娘子。

    至于章曜，谢九欢跟这位初次见面的时候，没意识到这位是文人大学士的亲孙，之后事情太多，谢九欢也想不起这位来。这一次江南之行，彼此熟悉了之后，谢九欢别说亲眼看见了，就是想到章曜这个人，谢九欢都会惊叹一番。

    无他，实在是章曜身高目测一米九五往上，体重目测两百斤往上，皮肤又黑又亮，像上了有滋养皮具作用的黑鞋油。而且吧，章公子的胖也是虚胖，而是一身腱子肉的那种。

    章公子的五官细看不丑，一双大眼睛，正儿八经的浓眉大眼，但他脸上的肉是横向生长，所谓一脸横肉，说的就是章公子这种。

    一米九五，一脸横肉，黑熊一般强壮的汉子，什么样的文化人家庭，能养出这么一只“黑熊”来啊？

    谢九欢的这个疑问，在听林得意说，章大学士一家都是长相正常，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章曜的亲娘吴氏夫人还是个很有才名，长相和气质都温柔挂的贵妇人后，谢九欢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基因突变”这四个字了。..

    呃，必须还得说明一下，从林得意的嘴里是说不出温柔挂这种形容词的，林四少爷的原话是，他娘亲长相正常，待人很温和，京城的人一直都怀疑黑曜不是她生的。

    叫黑曜而不是叫黑熊，这是朋友们对章公子最大的尊重了。

    郑六公子习武从军，是子承父业，而章黑曜习武从军，完全是凭长相和体格……

    至于这二位的武艺么，眉清目秀的郑六据说还不错，毕竟郑家枪法也是当世有名的枪法流派之一，得家学真传枪法的郑六，武艺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黑曜就，谢九欢一度以为他是个强悍的武将来着，可当她问林得意这个问题的时候，林得意脸上的表情难得地扭曲了一下。

    “他就练过一段时间刀法，”林得意跟谢九欢说：“在羽林卫，他的武艺垫底。”

    谢九欢喝着鱼汤，听黑曜大声跟林得意夸烤鱼好吃，谢九欢的目光往后挪，黑曜的身后平放着一只狼牙棒，这是他的兵器。

    一个修习刀法的人，兵器却是狼牙棒，可见黑曜此人在武艺方面有多不靠谱了。

    谢虎娘这时已经吃完了六条烤鱼，这让她决定将进食的速度慢下来，好好品尝一下，被章曜赞不绝口的，烤鱼的味道到底有多好。

    “你吃鱼肚皮，”郑佐则又一次提醒林得意说：“除了鱼肚皮，你什么也别吃。”

    谢虎娘看看郑佐，又看看谢九欢，为什么一直操心林得意的人是郑佐，而她妹子就只忙着吃呢？谢虎娘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具体的她又说不上来。

    “怎么了？”谢九欢抬头看谢虎娘。

    谢虎娘皱着眉头，我看你一眼，你就能感觉到了？这么敏锐，你倒是关心一下你身边的林得意啊。谢虎娘瞄一眼林得意手里的碗，可怜见的，她妹子可能吃了有八九条烤鱼了，林四少爷半条烤鱼还没吃完呢。

    “姐啊，”见谢虎娘皱着眉头不说话，谢九欢认真了起来，问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谢虎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妹子妹夫两口子的事，她不好多嘴多舌的。

    “嗯？”谢九欢弯了腰，歪着脑袋看谢虎娘了。

    谢虎娘看向了章曜，岔话说：“听闻章公子武艺高强，有机会与我比试一回吧。”

    谢九欢：“……”

    果然，她谢姐也被黑曜的外表给唬住了，以为黑曜是个能打的高手呢。

    章曜吓得手里的碗筷差点掉地上，谢虎娘可是有名的将门虎女，军界排名第一的虎逼女，他跟这位比试？他会被这位打死吧？

    “我……”章公子求助地看向了他的两个朋友。

    林得意慢吞吞地吃他碗里的烤鱼，章曜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放弃了向他的这个朋友求助，这位指望不上的。

    章曜眼巴巴地盯着张佐看了，明明一脸凶相的大黑熊，却偏偏想让自己表现地可怜兮兮，这简直就辣眼睛。

    张佐低了头，他不是很想管这事。

    八姐夫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道：“那就吃完饭比吧，正好当消食了。”

    说完，八姐夫又打量章公子一眼，补充了一句：“比武嘛，点到为止就好。”

    谢大小姐再强壮，那也是在正常人类范围内，章公子就不成了，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人。

    这里头有你什么事？章曜气不过地要瞪八姐夫，可又一想，这位是谢九欢的姐夫，章曜只得又选择了忍气吞声。

    在他们这一行人里，林得意是老大，老大又是个无脑宠媳妇的，他能得罪老大媳妇吗？

    “那好……”

    “咳，”用咳嗽打断了谢虎娘的话，谢九欢一本正经地说：“比武这事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比武，我觉着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我们去江南这事吧。”

    章公子，请记住我的这个恩情，谢谢。

    “这事还要再说吗？”谢虎娘一下子就不想着比武的事了，看着谢九欢问说。

    章曜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他逃过了一顿打。

    “大家都是知道内情的人，”谢九欢说：“所以我们得把问题往深了探讨一下了。”

    不光是谢老将军跟大孙女儿说了实情，出发之前，汝阳伯跟小儿子，章大学士跟大孙子，这两位林党成员也是说了实情的。

    说句难听话，郑佐和章曜被圣上点名去江南，这不是景明帝看重这二人，这两位纯粹就是陪绑的。豁出命去保护林得意，在你俩死之前，林得意绝不能有事，这就是郑佐和章曜活着的目地了。

    郑家和章家对此有没有想法？肯定有，就林得意的命是命，他们的儿子（孙儿）的命不是命？可形势比人强，不准备跟着魏首辅造反，他们两家就得认这个怂。

    汝阳伯和章大学士的想法一致，说出实情，一是为了这个南下队伍的精诚合作，二是为了让郑佐和章曜就算死，也不至于做个糊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