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龙净秀(三)
天龙净秀,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庄。坐落在一郁郁葱葱的山脚下,高大的院墙围不住那突出的楼阁,看上去方圆得在里许地,正门处两座雄伟的石狮,一对银环挂着的珠漆大门上“天龙净秀”的四字扁额在暮日之下闪着金光。
此时天龙净秀的大门前,不时有人进入,左右各两个门童不停给进入之人行礼,院墙之内,不时传来喧哗之声。
苏灵月牵着马,水天依站在其身旁,两人在天龙净秀十多丈外站着,水天依道:“苏姑娘,你看这进去的都是些带着兵刃的江湖中人,小女子不想让人知道府上与天龙净秀有来往,若到时有人问起来,苏姑娘可否说我与你是一道而来的?”
苏灵月笑了笑道:“我倒不打紧,只是你这礼却是不能以我的身份送的,我可不想让人以为我是来巴结这什么天下第一庄的,我初入江湖,倒没什么名声,但先师的名声可不能辱没了。”
水天依看了看苏灵月,说道:“想来苏姑娘的师父在江湖是很有名望之人了?”苏灵月想了一会道:“这个我却不是很清楚,不过师兄说过师父的武功独步天下,这名头想来也自不会小的。”
水天依又看了苏灵月一眼,说道:“既是如此,送礼之事,小女子自是不敢借苏姑娘之名,这礼物不比寻常,两位庄主见了,自然知道是何人所送。”
苏灵月正想问水天依送的何物,但见水天依已然向前行去,只得将信将疑的跟着水天依到了天龙净秀的门前,自有人将灵苏月手上的缰绳接过。
二人进得院来,但见前面是一个池塘,池塘上有几个亭台,走过池塘的廊道,是一个偌大院落,院落中摆了许多桌椅,每张桌上都摆了一坛酒和十来个酒杯,还有些瓜果和馒头,此时很多桌上都坐着人,三三两两,倒不定数,看上去得有近百人。
水天依径直走到角落的一空桌,将背上木匣取下放在桌上,坐了下来,此处旁边倒也清静,只有左边的一张桌上坐着个二十来岁的绿衣男子,其他人多是坐在院中央的桌上。
苏灵月坐到了水天依的桌上,随手拿起一个馒头,咬了几口,目光扫过院内众人,见得那点苍派的莫云山父子和门下的四个弟子也在其中,六人自为一桌。
水天依一直看着身前的匣子,一言不发,苏灵月想她是一大家闺秀,如此场合,不说话倒也不足为奇。
过不多时,只见后院走出一对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女,那男的白面无须,身着长衫,那女的面容娇好,双鬓贴颊。水天依这时轻声道:“他们就是这里的庄主,范天龙和俞净秀。”
范俞二人一出来,院中众人纷纷起身见礼,两人也一直抱拳还礼。脚下却是朝着苏灵月二人所坐之地而来。
苏灵月只道对方是认出了水天依,正想着要如何说辞,刚想起身,却见范天龙和俞净秀朝着左边那绿衣青年走了过去。
那绿衣男子此时已站了起来,冲范俞二人躬身道:“在下见过两位庄主,两位庄主喜得贵子,家师让晚辈代他向两位庄主道贺。只是家师不便亲自前往,还望两位庄主见谅。”
范天龙笑道:“洛兄弟说的哪里话,智空大师何等身份,范某可不敢奢望能在此见到他,洛兄弟能到敝庄,范某已是荣幸之至。”
范天龙这话声音不小,院中之人皆听得真切,就见场中一个老者站起身道:“范庄主所说的智空大师,可是当今贤隐寺方丈?”
范天龙道:“不错,这位洛兄弟,正是智空大师的高足。”人群中有人道:“这位洛兄弟既是智空大师的高足,却为何未曾剃度出家?”
绿衣男子朝众人拱手道:“在下自小得家师收养,但家师说在下六根未净,尘缘未了,还做不得出家人。”
人群中又有人道:“洛少侠可真是好福气啊,不仅有智空大师这样的高僧为师,还不用守出家人的清规戒律,倒叫人好生羡慕。”
苏灵月见众人这时都看着那绿衣男子,不禁也打量起来,见那男子眉宇清秀,面上挂着笑容,只是苏灵月涉世不深,阅人不多,未曾看出那绿衣男子目光内敛,时而转动的眸子没让人觉得漂浮,却显得无比深邃。
绿衣男子此时拱手向众人示意,范天龙道:“洛兄弟何以独坐于此,不如一起与众英雄开怀畅饮。”
男子淡淡一笑道:“庄上宾客众多,在下就不劳两位庄主操心了,两位庄主请自便。”范天龙和俞净秀相视一笑,两人在桌上各倒了一杯酒,绿衣男子也自斟了一杯,三人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范俞二人这才看向一旁的苏灵月和水天依,朝二人拱手示意,苏灵月忙起身还礼,水天依却坐着未动,连头也不抬,就好像没看到范俞二人。范天龙和俞净秀也不以为意,二人冲苏灵月点了点头,正欲转身离开。
“两位庄主请留步。”说话的是水天依,但见其站起身来,指着身前的木匣道:“此乃家师吩咐让我交给两位庄主之物,两位不妨看看。”
“家师?”苏灵月疑惑地看着水天依,水天依的目光却看着范俞二人。范天龙笑了笑道:“不知姑娘师承哪位前辈?”
水天依盈盈行了一礼,说道:“小女子水天依,至于家师,庄主打开这匣子,相信就会明白了。”
范天龙笑了笑道:“那好,就恕范某斗胆了。”水天依将木匣双手捧起,送到了范天龙身前。范天龙看了看俞净秀,伸出双手接过。
范天龙双手托着木匣,俞净秀慢慢将匣子打开,但因匣子开启后朝向范俞二人,他人也不知其中为何物。
范俞二人看过匣中之物后,对视了一眼,俞净秀缓缓将匣子合上。然后静静地着看了水天依一会,才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水天依道:“看师兄师姐的神情,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苏灵月的表情不再是疑惑,而是震惊,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水天依,而此时盯着水天依的,不只是苏灵月,院中众人都看着水天依。
范天龙和俞净秀对视一眼,二人都是淡然一笑,但这一笑显得满是无奈和凄凉。范天龙将木匣放于桌上,俞净秀轻叹道:“二十年前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为何你不早先出现,如今我儿刚满百日,我夫妇二人无论如何不能舍他而去。”
水天依缓缓道:“你二人成亲二十年,却一直膝下无子,想来也是为妨有今日之局,只是天意如此,你二人隐姓埋名,我得知你们的身份之时,师姐已身怀六甲,我不忍现身,今日既带此物前来,你二人便请自绝于此,至于孩子,我自会找合适之地将他安顿,绝不伤他分毫。”
水天依的话如惊雷一般震动了院中群雄,人群中有人说道:“姑娘看来不是一般人,既与两位庄主师出同门,那何不当着我等把话说明白了,两位庄主在江湖上有口皆碑,倘若他们真的曾做过不可饶恕之事,我等自也管不了你们师门之事,但若姑娘是要以他们的孩子相要挟,我等也不能坐视不理。”
水天依面纱下的脸庞让人看不到表情,但闻其冷笑了一声,那依旧娇弱的声音道:“我想纵是师兄师姐横尸于此,诸位也不会为他们难过,你们不过是想知道这匣子中是何物,我们又是什么身份而已。”顿了一下接道:“也不妨告诉你们,这匣中是玄音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