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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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莫名皱眉的少年

    日出迎来的是周六,晚上,要到临天河,接一批尸体。要去吗?那颗还在跳,好,我会去的,等睡醒了我就去。李理礼昨晚被臭骂了一顿,阙子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士,承担起老妈子训人的职责,管教一个大半夜淋着雨慢悠悠走回家的孩子是多么地义不容辞。而李理礼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了,就今天,当面对峙,这颗心,如何也放不。

    然而去思考地下二楼的情况,你看,瞒着其他所有人,每晚花很长时间在那样一个房间,地上的手术刀,无论如何能想到的只有那个东西了。但不能妄下结论,也许可以等着从窃听器中获得可靠的情报,这也是他最初的计划,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每一秒,如此煎熬,只想早日,想尽快结束这一切,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拉出这泥沼。

    而这天万家幸旷工了,一夜的通宵,他如何也挺不住,十二睡醒,呃…等到下午再去,反正白天的工作也没什么要紧的。

    万家幸赶到医院是下午六点,你总算来了,李理礼在咖啡厅打起精神。万家幸走向地下二楼,李理礼在咖啡厅门口。万家幸在里面拿起手术刀,而刀在发颤,无从下手,李理礼掏出监听耳麦。还在跳,那颗心还在跳,还不够吗?还不够?!李理礼什么也没听到。

    那么,再等等,也无妨。等不下去的,李理礼再不能等,他到了医院门口,万家幸离了地下二楼,他出来了?李理稍避了避,万家幸在医院待了不到十分钟,推门离去,李理礼跟上,他要去哪儿?万家幸要去临万河岸,接一批尸体。

    来的很早,太早,甚至岸边还有人溜狗呢,你看这棵柳树,天然的靠背,长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他万家幸倚着的。万家幸得自然却之不恭,那就在这里等,离会面地点也并不远,而李理礼离得就很远了,没寻到合适的掩体,他躲在路边的电话亭里,至少能望见柳树下的那个人影,黑影一动不动,是在睡觉?万家幸在拨手边嫩草打发时间,拨得多了,就团成团,扔向黄昏里回巢的鸟雀,注定砸不到,注定毫无成效,所以说,打发时间而已。倘能像这样子砸下来一只白羽鸟,那还真是,见了鬼了…这只白羽鸟,不用想,是那巧雨,多大的缘分呐。

    你到底是个什么宠废物才能被草团砸下来,怎么看都不合理吧?巧雨半点不领情,若无其事,直直冲向临天河,落水,漂浮,被冲回岸边,貌似被这条河给拒绝了。但它并不气馁,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冲回岸边,再回到柳树前接着尝试,而万家幸又团了个草团,砸过去,它总算注意到河边还坐着这么一号人物,于是连连展翅在万家幸头顶盘旋,依旧坠入临天河,而后被冲回,区别在于以万家幸为中心的方圆一公里成了禁地,必须绕过。

    万家幸不作言语,因为万家幸先入为主地认为巧雨不能理解人类语言。再来分析巧雨的行为,它对冲河十分执着,要到河底找什么东西,大致如此,因为总不会有那种千方百计想要投河的生灵,呃…投湖倒是有的。要不要去河底探探,看里面有什么?万家幸为这个想法抱以敬佩,十一月的冷天跳河?真是厉害…再等等,等那只鸟冲不动了我在看看。谁又想到这只鸟如此之不争气,巧雨很快筋疲力尽,岸边搁浅,有气无力,黑幕落下,余晖已尽。李理礼向岸边潜行,正看到万家幸一步步走下河岸,他是来玩水的?近了,又发现岸边原来还有一片芦荡,长在那里就是为了让他躲进去的…什么?!你敢信这是陷阱!瞬间溅上一身水。好了,这下更加能和万家幸共情了,说服他的概率增加了。

    看这河面,波澜不惊,而你踏入河中,是你万家幸亲手毁掉了所有的宁静,你所追寻的宁静到底又是什么?是安息,河水是死的,河水趋于宁静,你在追寻死物所追寻之物,而你又不愿死去,只是死去得不到你所要的安息,只是死去远远不够,所以要找寻,要下潜,却无法进一步下潜,像是被弹开,被排斥,河水在远离他,连这河水也要如此离去。终章之时,应当在宁静中一个人等待结局的到来,所有一切到最后总要离他而去,直到自己真正孤身一人,那一刻他将被安息抓住,而后将带他离去,无论要去何方,那便是结局。所以他会等下去,等到所有的一切离去,等待真正的宁静,安息,他所欣喜也习惯于的等待。等待中浮出了水面,等待中又不能无所事是,游到岸边。对的事错的事,无所谓的事,做什么都一样,本该如此,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无法认同肢解尸体是对的,自己却无法了断,于是寻求于不可思议之物,等那颗心不在跳了,我就收手。而那心跳,无可遏制,唧唧喳喳,如此,让人烦躁。

    万家幸盈着笑,携满身留不住的水滴回到柳树下,完全可以踩死那只溺水的鸟宣泄压力,但是不能那么做,因为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人教导过,说生命,要彼此尊重,所以万家幸对所有生命敬而远之。巧雨啊,万家幸凑过去,即使等来了晴日,你也还是这般啊…你应当是要回家才对,而鸟人的巢穴会在河底?这太奇异,你似乎是那种孤独而又无所适从的生灵,花和日落,呵…劝你学会当一只离群的鸟,因为花总要习惯黑暗,实在不行,你可以跟着我…算了,这狗屁道理没人能接受。

    你看,巧雨拍拍翅膀飞走了。

    李理礼小腿肚在水中,看到万家幸在树下经典一个皱眉,经典地凝视远方,以致李理礼误以为自己暴露了。他在盯着我,那绝对是在盯着我,若是盯着不存在的东西怎么用得着皱眉呢!这是李理礼所不能理解的万家幸的又一奇怪之处,在李理礼悸动着要冲出来之际,万家幸对着巧雨远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啊?!他到底在干什么,李理礼没看到那只鸟。

    趁着李理礼漫长的犹豫还未终了,有人先他一步找上万家幸,那人瞧着年轻,从一辆车走出,一顶灰色棒球帽压在头顶,这人先是神秘兮兮小声自语:“对,要先假装不认识他两个,扮演好送货人角色。”而后情绪一下高涨,激昂:“你就是那个收货的吧,老陈来不了了,嘶…差点忘了,要先对暗号才是,那么‘谁买单?’”

    暗号?谁买单?什么时候的事?呃…总之,点儿最背的那个?

    “哇,这个暗号真的这么好猜啊,原来禾生没有骗人,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男朋友了,可以把名字告诉人家吗?”首先,你是男的?“是。”那,你是男同?“怎么能这么说,男生就不能有男朋友了?”万家幸拿不准了,撇开话题试试:“我万家幸,‘万家幸’,有些怪,但就叫这么个名字,先前那个…叫陈叔的出了什么事?”

    “陈叔?他自首了,别管那个,你小子就是万家幸是吧,你最好站着不动让我揍一顿。”他只是故意找茬而已,和颜悦色地摩挲拳头,李理礼听不下去了,从芦荡中冲出,“朋友,话不是这么讲的吧,怎么没说两句就动手呢…”而回应是:“李理礼是吧?连你一起,拳头管饱,你个个就那么喜欢弯弯绕绕是吧?咱就说就光写你们两个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的,有个勾八的意思啊,这部书中你根号大爷才是占统治地位的你要明白!”李理礼不能理解这几句辱骂中的含金量,甚至还在思考这家伙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万家幸非常讨厌他这个态度,忿忿嘟囔:“关你屁事…”但是被听到了。

    “与我关系大了,放宽心,从现在开始,由老子接手你们的人生。我,代号根号。”他竟有代号,而拳头已经冲脸打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