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凤冽
泸州连云客栈后院厢房。
有人懒洋洋的躺在床上,四肢平摊,一动不动。听到门上的几声轻叩,那人轻哼了一声,算是应答。门“咯吱”一声轻响,有人已推了门大步入内。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依然躺着。
“砰”的一声重响,进来那人冷道:“姓江的,不过是个傀儡术,你至于如此么?”
床上人漫不经心的动了动小指头:“姓凤的,我若不是为了你,至于被人弄了傀儡么?”
进来那人冷笑:“幸好我今儿还不曾吃饭。”言下之意,若是吃了,怕不早吐个干净了。
床上那人终于坐了起来,有些无趣的看着他:“凤冽,你想作甚?”
“我要去见那个人!”干脆而决绝的话语,不容置疑。
“何必?你我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他是谁?”
“会‘傀儡术’,又一心帮着项映芷的,还能有谁?”江枫打了个哈欠,神态懒懒的。
“不可能,巫术能有这个水平的,巫殿之中不过寥寥,我不信他们会在泸州!”凤冽冷冷的站在屋中,如冰似火矛盾又无比协调的气质衬上绝美的容颜,映得一室蓬荜生辉。
江枫勾了勾唇角:“去问你的老相好月如晦去,那女人什么都知道!”
“满口胡言乱语!”凤冽冷叱:“你就不怕月如初剥了你的皮!”
“他若有这本事,早剥了,也等不到今日了!”江枫痞痞的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实在不行,你还可以去问项映芷,”见凤冽不说话,他却忽然来了兴致,哈哈笑道:“她可是对你倾心得紧,话说,那天……你是不是被她看光了,这才恼羞成怒……”
回答他的是一抹锋芒,剑华如水,毫不留情的向他倾泻而来。江枫哈哈大笑,毫无章法的满床乱滚,看似凌乱其实锋利无匹的剑芒便以毫厘之差,擦身而过。
“难道我说到要害了……”江枫嬉笑着,左躲右闪。
“姓江的,仔细你的舌头……”抬剑猛刺,不留后手。
江枫居然一笑,竟就停下了身形,潇潇洒洒的一吐舌头:“不过是一截舌头而已,为博美人一笑,我有甚舍不得的!”
凤冽将他忽然不动,不由吃了一惊,这一剑去的太快,又不曾留手,再往回收时已是不及,嗤的一声轻响,剑尖如透薄纸,立时将江枫刺了个透心凉。
凤冽冷哼一声,顺势一切,立着的江枫瞬间被切成了两片。他犹且不能解气,剑光起处,那具尸身顿时被切成了八片,凌乱一地。
只是……那凌乱铺陈一地的尸块上,竟无一丝血迹!
身后传来啧啧的叹息声:“果然最毒美人心呵……”
凤冽冷笑,随手一掷,掌中宝剑立时飞出,直插入墙,犹且嗡嗡作响。
有人自左墙壁中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手指一动,地上八片碎尸顷刻消散,化成了一只破碎的枕头,枕上一双绣工精美的鸳鸯被零散的劈了开来,遥遥相对。
“凤冽,说真的,你这脾气是愈来愈坏了!”
凤冽抿紧了唇,没有答话。
江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当心走火入魔!”他说的甚是平淡,眸中却透出关切来。
“关于那个人,你知道多少?”凤冽显然并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不多,我怀疑,他是项懋……”江枫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开口。
凤冽的眉顿然拧了起来,清寒如冰的面容一时古怪而惊疑不定。
江枫对他的面色是全然的无视,只伸手一扯他:“走!陪我去喝一碗五味子!”
“五味子?”秀拔的长眉微微一扬,有些疑惑。
“走罢,我们便走边说……”
“五味子是酒,酸甜苦辣咸,是为五味,这种酒,最能调和阴阳,对你目前症状颇有好处,不过每日只卖百碗,去得迟了,怕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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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树下,红衣少女与黑衣老人各坐一面,面前是棋枰。坪上黑白零散,棋局初始。
“你今天心情很好!”老人手捏棋子,忽然开口。
疏影抬头,笑弯了一双明眸:“是!”
“因为他么?”
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不满的瞪了老者一眼:“你果然偷看!”
苍老褶皱的面上,嘴角动也不曾动了一下,只是那双深黑的瞳眸现出淡淡的笑意。
“我以为你早已猜到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她斜睨她,其实刻意将心情表现出来,并非她的本意。她之所以这般做,为的不过是看一看项懋的反应。
项懋静静看了她一眼,素常笔直如枪的身子微微往后,靠在了轮椅上,显出一种奇异的疲惫与虚弱来。原来,这个强硬的男人也有如此虚弱的一面。
疏影看着他,忽然便觉一阵心疼:“我们出去走走罢?”
“怎么忽然想出去?”
“我在这里待得闷了,很想出去走走,老爹,你肯陪我么?”她歪着头,俏皮一笑。
项懋抬眼,静静凝视了她许久,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朗,眸光灿灿,只那一瞬间,他便仿佛年轻了数十岁,一时竟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疏影双目瞬也不瞬的看着他,不由想起南宫皓的评价:苗疆第一美男子,风采无双……往日她每日见到项懋,却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被南宫皓略一提点,再稍加验证,居然深感南宫皓所言非虚,一时念及项懋昔日纵马熙京的英姿,不由心神俱醉。
“在想什么?”项懋见她出神,因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想,你若年轻五十岁,只怕凤冽亦远不及你!”她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苍老的面上笑意忽然敛尽,许久之后,项懋才轻扬唇角,露出一个充满自嘲的笑。
“其实……我今年刚满四十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