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官员很识眼色，从嘉靖的态度上，他们明白北境之事必须有人去扛刀子，

    用北境贪官的脑袋，来平息嘉靖的怒火。

    若是不平息嘉靖的怒火，他们以后便别想赚钱了。

    全国贪官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不谋而合的决定抛弃北境贪官的脑袋。

    毕竟钱袋本身便比脑袋值钱，更何况还是别人的脑袋。

    在三大部门开绿灯的情况下，北伐大军整军备战的速度快到飞起。

    只用了短短两、三天天的时间，北伐大军距离出征便只剩下凑齐农夫了。

    古代战争与现代战争不同，大军出动需要沿途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民间起义军没什么讲究，都是乱民自己处理这些琐事，

    但朝廷正规军却不一样了，这些类似打杂的活计，一般不会让士兵亲自动手、消耗士兵的体力，都会让随军的农夫负责。

    按照大明军队的制度，每一名士兵要有两到三名农夫充当随军人员，

    除此之外，沿途各地还需征收大量农夫来服徭役，负责运输这三十几万人的补给。

    十万大军在从京师出动时，最少需要二十万的精壮农夫随军一同出征，

    十万的士兵从京营清点齐便好，二十几万的农夫哪能那么快凑齐。

    正统十五年六月二十五日，

    圣旨发布后的第十天，京军终于抽调够了农夫，大军即日出征开拔。

    按照礼制，京师的大军出征前，皇帝要为大军向上苍祈福。

    嘉靖本身便信仰大道，这次祈福办的格外隆重，全京师有牌面的皇亲国戚、官员、诰命夫人全受邀参加出征大典。

    上午九点、巳时。

    王振轻手轻脚的进入嘉靖“修仙”的软塌专区，轻声打断了嘉靖的吐息纳气。

    “陛下，时辰到了，您该更衣为大军祈福了。”

    “更衣？更什么衣。”

    “龙……”

    龙袍的袍字还没出口，嘉靖便睁开眼瞪了一眼王振。

    王振赶忙改口，他明白嘉靖不想穿龙袍。

    “龙体专用的道袍。”

    “奴婢为了此次大典，特意让尚衣监定制一身新道袍。”

    “只要陛下穿上了它为大军祈福，大军定能横扫北塞、百战不殆。”

    “免了免了，搞那么多新衣服干什么，朕只需要几套四季常服便可。”

    嘉靖缓缓闭上双眼，双手打了个道法手势。

    “以后叫尚衣监也别给朕做新衣了，龙袍、道袍都省一省。”

    “布师侄说的对，朕身为皇帝、帝君，应当从处处节俭，为民减负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圣旨发布的十天里，嘉靖不止帮于冕疏通了三部的阻挠，还顺便认于冕当了个师弟。

    于冕没有师傅，嘉靖不会因为认个师弟而多个便宜师傅，从法理上嘉靖依旧是大明身份最高的男人。

    哪怕于冕有师傅也无妨，嘉靖说于冕没有师傅，于冕便没有师傅。

    “为了不浪费大明子民的汗水，朕就穿这身道袍去为大军祈福。”

    嘉靖从软榻上准备起身，王振赶忙搭把手扶起嘉靖。

    二人一同向乾清宫大门走去，快走到门口时，嘉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振。

    “王振，你的那个干儿子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我昨日特意叮嘱了他几个……。”

    王振的干儿子有很多，这个时间点上，嘉靖很明显是在指即将监军的王山。

    “嗯，真的安顿好了吗？”

    “谢陛下提醒，奴婢突然想起了，还有一事未曾向王山叮嘱。”

    王振不知道嘉靖是说什么事，此时只是顺着嘉靖的话说下去。

    “那还不快去？”

    “大军一旦出征，你和干儿子便只能用书信交往，万一被暴元余孽截取了书信怎么办？”

    “纸上的秘密太容易暴露了！”

    “什么事都应该在出征前叮嘱好了。”

    “奴婢遵旨。”

    王振给嘉靖施礼，嘉靖便转身离开乾清宫，只留下王振一人在大殿内迷茫。

    揣度圣意也做不好的话，王振还怎么当嘉靖的内官，可嘉靖的圣意实在是太难揣度了。

    一时间毫无头绪的王振决定先传来王山，义父子二人一同商讨嘉靖刚刚在暗示什么？

    王振能听出来，嘉靖刚刚一番话中，重点是“纸上的秘密太容易暴露了”。

    “纸上的秘密？”

    “纸上的？”

    “秘密？”

    “我想起来了。”

    “干爹，您想起来什么了？”

    王振突然想起，十五天前的那封锦衣卫密令！

    现在义父子二人身旁没有他人，王振直接把北境贪腐案和王山说了。

    “是这么这么一回事，十五天前……”

    “干爹，您的意思是陛下让我暗中去查此贪腐案？”

    “不对，圣上肯定不止这一层意思。”

    “若是单单反腐一件小事，圣上没必要如此藏着掖着的，直接从司礼监挑几个人去反腐便好。”

    王振与王山继续深挖嘉靖话的意思，“纸上的秘密太容易暴露了”这十一个字背后到底还有什么含义？

    二人现在已经猜出来前半段的内容了，是在特指让王山关注北境贪腐案。

    后半段的那几个字，又是何意呢？

    “太容易暴露？”

    “我懂了，我懂陛下要让你我二人，去干什么了。”

    王振眼色突然变得阴冷凝重，让王山看的直起鸡皮疙瘩。

    熟悉王振的王山知道，这是王振要杀人、甚至是要杀一群人的眼神。

    “儿子愚钝，还请干爹明示。”

    “干儿子，你说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王振没有直接回答王山的问题，反而向王山提了个问题。

    王山闻声瞬间跪倒在地，冷汗止不住的从背后涌出。

    在王山的认知中，干爹王振说这话，大概率是要让他去死了。

    “好！干爹待我远超寻常父子之情，为了回报干爹，我为了干爹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快起来，干爹最心疼你这个宝贝儿子了，怎么可能让你去上刀山、下火海。”

    王振扶起颤抖的王山，轻拍他的肩膀安抚后者。

    “干爹，那您叫儿子干嘛？”

    “儿子又蠢又笨，胆子也不是很壮实，还请干爹别吓唬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