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就好像钢铁丛林，人来人往，实际上很多人一辈子都碰不到，碰到也都不认识。”

    “小地方就不一样了。”

    “抬头不见低头见。”

    “你没钱，你天生就比人矮半截。”

    “躲都没处躲。”

    姜华抹了抹梳理的油光水亮的头发，诚恳道，所以你们出来一定要考公，而且一定要留在当地。

    喝了杯啤酒，姜华继续道，留在本地，虽然都是乡里乡亲，可同样得有眼力见。

    “人情往来，样样不能少，你送人不一定能记住，但你不送，绝对会被记一笔，有些人，别看学历很高，真正给你穿起小鞋，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没素质，没底线。”

    “至于谈恋爱？那玩意狗都不谈！”

    “得看家境，得看家境，其他都是虚的。”

    姜华借着酒意，当然最主要是卖弄自己知道的多，认识的人多，见过的大场面多。

    楚铭原以为张莉莉几人会不适应，结果，一个个好似早已习以为常，想了想，这几个同学，家里实际上都还不错，各个都是体，制内的。

    这些人有没有理想？有没有能力？

    有！

    而且比起普通人还要崇高，能力还要强。

    但现实就是，有机会你就得像狗一样，死咬住不放，要会讨好，要会摇尾。

    要不然别说吃肉，残羹剩饭都吃不上，迟早饿死。

    分不清现实和理想，那是中二病，得治。

    中二病，楚铭也有，幻想过，学校升旗仪式，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妖魔鬼怪出现，自己头发变白变长，跺脚长啸剑来。

    然后就被相亲女三十八万八的彩礼，以及梁燕呵呵，你还来劲了的暴论打击到体无完肤。

    所以，即便觉得姜华几人聊的这些内容，无比恶心，也没反驳什么，因为无从驳起，也因为这都是每个人自己的选择。

    只是……

    “楚铭，咱不提以前，也不说其他，就以高中同学的身份，简单说两句。”

    “兄弟啊。”

    “这班同学，往后都是要进体制的，要嘛都是大企业。”

    “你咋办呢？”

    “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在外面瞎混，难道要混一辈子？”

    “你记得班里的金飞吗？”

    “脾气最倔那个，也没参加高考，家里给找了个工作，也不巴结谁，也不讨好谁，混了不到半年就被上面领导给踢出去了。”

    “张川呢？那小子学校的时候算个屁啊，可人家就会来事，现在省城，和他们领导就跟拜把子兄弟一样。”

    “再看看你，念书的时候学习好，有什么用？到了社会就要会来事，千万别学金飞，要学张川。”

    姜华拍着楚铭肩膀，语重心长道：“别人回来，是放暑假，你回来……还是个混。”

    “与其混日子，不如你把这些老同学巴结好。”

    “指不定将来能帮你一把。”

    “做人啊，真得醒目点。”

    “帮？”楚铭暗笑，真以为哥毕业两年白混的，以为傻白甜？

    听起来好像一副为你好的样子，实际上这种大陆话除了让你焦虑，让你自以为悟了，甘愿伏低做小，在社会上当狗，心里还一副殉道士般的心念外，屁用都没有。

    换言之，自身没有被人利用，被人看中的东西，你拿什么让别人帮你？

    不过姜华有什么好心，无非就是充大，在这捧高踩低，疯狂挖苦自己，整的自己多流啤。

    这种人社会上多了去了。

    表面上看仁义无比，重视感情，今天关心你吃不好，明天又怕你睡不好，但，说的天花乱坠，两眼发红，请客吃饭，躲最远的也是这种人。

    而且，你真要日子比他过的好，那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哎，楚铭，真的，我觉得姜华说的很有道理。”

    “你真该学着改变。”

    “高中时候你学习好，体育好，可现在呢？”

    “不要老活在过去，要认清现实，该低头就低头，该跪舔就跪舔，往上爬不磕碜。”张莉莉等人附和道。

    见楚铭不以为意的样子，神情立刻冷淡了不少。

    就连许妍也暗示了几次，让他多少和姜华碰杯酒，真的，和你不熟，谁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呢？

    “我也觉得姜哥说的不错，楚铭，我也用同学的身份，讲两句哈。”

    “你确实该改一改冲动的臭脾气……”王威又支棱了起来，而且改变了策略，同样语重心长道。

    正说着呢，包厢门打开，骆云生到了。

    “骆哥。”

    “云生哥。”

    “哎呀，盼星星盼月亮，您总算来了。”王威、张莉莉几人热情道。

    结果抬头就发现，刚刚还在沙发上坐着给楚铭谈心的姜华，一个箭步上前，已经握着骆云生手掌摇了起来：“哎呀，骆总，您这么一位大财神，好不容易下一趟凡尘，也不给老同学一个巴结的机会，感情淡了，感情淡了啊。”

    一边恭维，一边又用夸张的语气调侃。

    既不显得过分卑躬屈膝，又点出了彼此关系。

    不得不说，姜华确实历练了出来，别看他自嘲学校没张莉莉他们好，也没打算考公，可这种人才放哪个单位都是最冒尖的那种。

    骆云生虽然不喜欢姜华这种浮夸做派，自始至终也不曾把对方放眼里，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再加上又是同学聚会，当下笑着附和了几句。

    “楚铭，别说我不给你机会。”

    “赶紧倒酒。”

    “骆哥可是咱们班里现在最有钱的一个，也是在县里混最好的，你要是把骆总伺候好，骆总手指缝里随便漏出来点，都够让你吃饱喝足了。”姜华指点着楚铭，吩咐道。

    哪里知道，话还没说完，旁边骆云生就快步走了过去。

    “铭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早知道你来，我下午就不出去，专门候着了。”

    骆云生亲热道，然后回头吩咐了句：“姜华，联系名门那边，留出个豪华包，铭哥好不容易来一趟，在这种档次的地方玩，说出去，不打我脸吗？”

    听到这话，姜华傻眼，一众高中同学也齐齐傻眼，个个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