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孙儿不孝
“对了,我该叫你秦安还是杨安呢?”
罗修从屋檐上轻轻跃下,锐利的目光直视后背紧靠墙壁的秦安说道。
“旺……”
那黑狗示威的叫唤声还没出口,罗修蓦然爆发的一股针对它的威压瞬间就让它夹紧了双腿,瘦小的身躯直哆嗦着。
“秦安又如何?杨安又如何?”
感受到罗修的强大,秦安苦笑一声,认命般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你叫秦安,我会尽力将你从这泥潭里拉出来!”
接着,罗修说话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如果你叫杨安……我会亲手送你一程!”
秦安倏地睁开眼,满是污垢的脸颊,依旧掩盖不了他那双星眸在月夜中闪烁着的明亮光泽。
“秦安!”
秦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一直都是秦安,从未改变!”
“那杨安呢?”罗修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于这小子刚才惊鸿过隙般表现出来的浩瀚与深邃。
“杨安?他早就死了,但他代表着的耻辱将会永远存在下去,直到我生命终结!”
明明是一句充满仇恨的话,但秦安说出来的语气却十分平静,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像是承受这份耻辱的并不是他一般……
“嗯,有时候憎恨也是一种力量!”
罗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可还记得你故乡的亲人?”
“什么?”
秦安顿时激动起来,“我祖母还活着?”
罗修看他那般模样,感觉自己没救错人,点了点头道,“活着,并且还很想你!”
“祖母,孙儿不孝!”
秦安双膝猛然跪地,对着长宁府桃源县的方向重重扣首三次。
砰!砰!砰!
三声闷响,一声比一声重。
鲜血顺着秦安额头留下,他却犹不自觉,微微昂首,决堤的泪水混杂着鲜血滴落至肮脏的地面,却绽放出人世间至真至贵的美丽花朵……
“这么多年来,就没想过写一封信寄回去?”等他的情绪稍缓,罗修在他旁边蹲下身问,同样凝视着深沉的夜空问道。
“有!我刚来南沛城的时候就写过一次,但没多久那信使就回来跟我说,我祖母已经死了……”
“后来我又换了几个信使,但得到的答案并无二致!”
“我无数次想回故乡看看,但每次都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所阻……这里的人,包括我曾经的师尊,好像都是把我当做一件工具,或者是牲畜!”
秦安缓缓诉说着,内心的恨意渐渐凝结成极北之地的冰山,万古不化。
“你父母呢?”
“我刚出生不久就死了,我是我祖母带大的!”
罗修闻言古怪地看了秦安一眼,莫非这位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那他又算什么?
临时过来挡刀的炮灰?
“看样子你很相信我!”罗修沉默了一会儿道,“难道你就没想过我是杨家那边派来耍你玩的?”
秦安转头看了看罗修,改跪姿为盘坐,“杨家的人可没你身上这般浓厚的正气!”
“莫非你还能探知人心善恶?”罗修愕然道。
“不!”
秦安摇头,“只是因为我感受过太多的恶念……而你和我说话时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座粪坑里突然出现了一朵鲜花一样怪异。”
“……”
罗修被他这话整不会了,“你们书生说话也这么的……粗鄙?”
“呵呵!我现在这样子恐怕连一个乞丐都不如吧?”
秦安自嘲一笑,旋即又看着罗修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的来历?”
“嗯,我叫罗修,现任天门镖局之主,此次受你祖母所托,前来给你带句话!”
“什么话?”
“她很想你,希望你能回去看看她!”
“孙儿不孝!”
罗修话音刚落,秦安再次跪地三叩首,刚刚压制下去的眼泪似乎又有夺眶而出的趋势。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罗修对此表示理解,不过想了想还是转移话题道,“我其实很好奇,这三年让你坚持活下去的信念是什么?”
秦安沉默许久,而后将那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黑狗抱在了怀里。
“是它?”
罗修有些震惊,但念头一转觉得好像也挺合理。
人在绝境中,连一颗球都能被寄托生的信念,何况一只有生命的黑狗?
“它算一半!”
秦安一边抚摸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黑狗,一边叹声道,“还有一半,我想找那个女人要一个答案!”
“哪个女人?”
“柳家三小姐,柳雪儿!”
听到这个称呼,罗修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客栈门口的那一幕。
还有明心月信纸中留下的那条情报……
尼玛,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想着那个精通茶艺的坏女人?
而当他看出秦安眼中流露出来的执着后,罗修内心顿时升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我是来救你离开的,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啊!”
秦安肯定是要救回去的,不然他怎么跟那阿婆交代?
但现在……
“难道你想救回一具行尸走肉?”秦安站起身来,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如果这个答案不弄清楚,我死都不会瞑目!”
“如果我告诉你就是那个女人联合杨家大公子陷害你呢?”罗修一眨不眨地盯着秦安道。
秦安身躯微颤,“那又如何,我绝不相信我们那几年的经历都是假的!”
“秦安,你特么就是个蠢货!”
罗修气得怒骂一声,正想继续将秦安骂醒,却突然感觉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气息出现在了小巷口。
“啧,看来我出现得不是时候,要不我先离开让你们再聊会儿?”
那忽然出现的高大男子冷笑一声,雄壮的身躯却慢慢向罗修两人走去,无形的杀机在狭窄的小巷内蔓延。
锵!
白渊出鞘,凛冽的刀光在秦安茫然的脸庞上掠过。
“你先退后!”
罗修沉声说了一句,旋即右脚一踏地面,银白色真气在夜色下闪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背负长刀的高大男子。
“果然是真境武者!”
那高大男子神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不敢怠慢,连忙抽刀踏步,双腿瞬间覆盖上了一层银芒,径直迎向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