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车在漆黑的夜里顺着盘山公路一路向北。

    风魔小太郎和犬山贺沉默的坐在后座，各自将头撇向一边，看着窗外的一棵棵树往车后奔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犬山家的神社，当年蛇岐八家的家族神社被焚炬一空之后，犬山贺便在昂热介入之前将家族神社中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这里。

    犬山贺已经提前通知了家族的人做了准备，当年在家族神社侍奉神灵的大神官也已经在朱红色的鸟居下方等候，犬山贺和风魔小太郎下车后恭恭敬敬地朝着大神官行礼，随后便跟着大神官走进了神社之中，

    风魔小太郎进了犬山家的神社却没有进入本殿参拜，而是在大神官的带领下步入了一条长长的阶梯，布满青苔的石阶一路向下，最终三人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下室之中。

    地下室没有通电，大神官用手上的火把点燃了四周的火炬，一幅幅壁画和一个个箱子赫然出现在风魔小太郎的眼前。

    看到了这些壁画风魔小太郎眼中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家族神社还未烧毁之前，每年蛇岐八家集体参拜祖先之时都会有神官带着家族的后人们来参观这些壁画，并向他们讲壁画后的神话故事。

    “风魔君，还记得这些吗？”犬山贺来到了画着骷髅和人类组成了双鱼形状的壁画面前，“伟大的母神伊邪那美从自己身上拆下一块骨骸交给了人类始祖伊邪那岐，并将自己的圣血赠与了他，要求他在合适的时机向骨骸献祭他后裔中最优秀的骨血将自己复活，在此之后他将能够和伊邪那美一起统治世界，并将进化成世间最完美的生物。”

    “记得，每年家族有新的成员成年，神官大人都会讲述这故事，这是一个要扼守住自己欲望的忠告。”风魔小太郎看着壁画缓缓出声，“所谓最完美的生物其实就是纯血龙族，它们有着悠长的生命，有着超越人类的力量，即使死亡也能以茧化的方法复活，它们生来便是王者。”

    “但是它们却都有一颗暴虐的心，伊邪那岐看清了龙族凶残的本质，违背了和伊邪那美的约定，并将他的骨骸封印在了一口井里，并由自己三个最出色的后代继承看管神之躯壳的使命。”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照、月读以及须佐之男三位大神，相传内三家中源氏是天照大神的后裔，橘氏是月读的后裔，而上杉氏则是须佐之男的后裔，由于他们血脉源于伊邪那美的恩赐，所以天生便是站在混血种顶尖的‘皇’。”

    犬山贺点了点头，这个故事蛇岐八家的任何一个后裔都听了三五遍以上，可惜现在的年轻人们从没有真正的见到过“皇”，都以为这是家族为了规训后人而编造的神话而已。

    “故事的后半部分呢？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吧。”等了片刻，见风魔小太郎久久没有发出声音犬山贺转头问道，“伊邪那岐虽然是成功封印了圣骸的英雄，但英雄也会衰老，也会死亡。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伊邪那岐终究是没有抗住岁月的侵蚀，掌控精神元素的伊邪那美在他年轻的时候在脑海里埋下了种子，最后终于在伊邪那岐生命的尽头萌发。”

    “伊邪那岐将圣骸挖了出来，和圣骸融合成为了半人半神的畸形巨龙，这便是第一代八岐大蛇，传说须佐之男在用天羽羽斩杀死了八岐大蛇后圣骸又将种子种进了他的脑海里，于是须佐之男又和死去的圣骸融合，成了第二代八岐大蛇。”

    “天照和月读为了阻止伊邪那美重现世间，联手以生命的代价将其杀死，将八岐大蛇的尸身埋藏在了高天原之内，而也因为这场大战，继承了优良血统的三家后人大量死去，内三家从此逐渐凋敝，能称得上是‘皇’的混血种也变得极为稀少。”

    犬山贺俯下身去，打开了一个箱子从中找出了一卷竹简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风魔小太郎，竹简外面虽然有烧焦的痕迹，但里面的内容却保留的很完整。

    “这是当年抢救出来的卷宗，记载了内三家历代的‘皇’及其后裔。”犬山贺说道，“卷宗里最后记载的‘皇’便是前任大家长上杉越，家族为他准备了七名妻子，但直到他烧毁家族神社、叛出家族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为其诞下子嗣。”

    风魔小太郎翻阅着竹简，向大神官投去了疑问的目光，而在满头白发、在家族神社侍奉了一辈子的大神官则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肯定了犬山贺的说法。

    “自古以来，内三家的人数就远少于外五家，因为内三家极高的龙血占比，其后代在降生时往往会要了母亲的命，他们肚子里的孩子在没有出生之前一般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高高在上的‘皇’，要么就是爪牙狰狞的‘鬼’。”大神官一字一句地将当年的秘辛娓娓道来，“而‘皇’也只可能诞生于内三家之中，因为只有内三家是直接获得了神的恩赐，而其余的混血种皆是内三家的人和外人通婚产生的。”

    “二十世纪初，橘家和源家的最后一名‘皇’死去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后代，家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上杉家的上杉秀夫身上，虽然过程有些坎坷，但他还是给家族留下了最后的希望，那就是叛逃的上任大家长，上杉越。”

    “所以我不清楚你手中的那封信中，那个声称抚养了上杉家和源家两名‘皇’级后代的橘政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犬山贺直视风魔小太郎的眼睛，神情严肃，“风魔君，我理解你想要重振蛇岐八家的理想，但是你这种自导自演的手段让我感到不齿！”

    犬山贺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为了这种争权夺利之事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让他感到非常不值。

    可是就在犬山贺即将走出地下室的时候，风魔小太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犬山君你错了，这并不是我自导自演的戏码。”

    犬山贺转身，想看看风魔小太郎还要如何表演。

    “外五家除了你们犬山家以外，我们都收到了这封来信。”风魔小太郎一步一步走向犬山贺，眼里放出了锐利的光，“我这次来不是来听你说陈年旧事的，而是通知你不要缺席一周后的家族会议，至于橘政宗和那两个孩子是不是内三家的人，家族的血脉鉴别仪式会给出答案！”

    风魔小太郎先犬山贺一步走出了地下室，但才登上一级石阶后他便停下了脚步。

    “另外，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虽然我对当年的事情感到抱歉，但我从不后悔。”

    “为了家族的大义，任何人都可以被丢弃，任何事情都能够做得出，这就是蛇岐八家的行事准则！”

    “即使内三家的人死绝了，外五家的人再怎么分崩离析，但只要我风魔小太郎还在的一天，我举着的蛇岐八家的旗帜便不会倒下！”

    冬日的寒风顺着悠长的步道刮进了地下室，顺着犬山贺的衣领爬上了他的后背。

    阴寒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