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一天过去了，乌鸦负责的区域内除了蛋糕店的保护费敲诈事件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生，路明非和芬格尔都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实习期间的暂时住所，日本分部很贴心的为他们配备了齐全的生活用具——芬格尔的房间里塞满了各个餐厅的代金券，而路明非房间里则是一人高的人形抱枕和大屏幕显示器以及一台PS3游戏机。

    就在路明非研究街霸4和拳皇连招区别的时候，姜应轩还在可怜兮兮地跟着源稚生吹着冷风趴在一座建筑物的楼顶之上，用望远镜远远地观察着荒川河畔边一个带着孩子闲逛的印度人，这片区域他们已经来来回回经过了五遍了。

    这名印度人实际上是一头“骡子”，专门负责运送一些非法的违禁物品，他为日本黑帮工作，同时也为猛鬼众工作。

    “真不愧是东京的母亲河，真的是很宽阔呢。”姜应轩不由发出赞叹，“难怪河边会有印度人，一定是在思念故乡的恒河吧！”

    “虽然隅田川是荒川的支流，但是隅田川才是东京的母亲河，浅草寺、晴空塔、国技馆、江户东京博物馆等都坐落在隅田川两岸。而荒川的荒在日语里是‘胡闹、横冲直撞’的意思，1910年关东大水灾就是因为荒川泛滥导致的。”源稚生纠正了姜应轩话语中的错误，“但后面你说的很对，印度人也许真把荒川当作恒河了，什么东西都往荒川里扔。”

    源稚生将望远镜递给姜应轩，通过高倍率望远镜姜应轩看到了那个印度人先是四下观望，见周围没有人之后用一根绳子缠在了孩子的腰上，一只脚抵住岸边的围栏一点点将其放下至岸边河面的位置，将某个东西塞进了岸堤的缝隙里。由于孩子离水面很近缘故，拍打在岸边的河水打湿他的半个脑袋。

    “你们这样算不算压榨童工呢？”姜应轩有些想笑，“感觉像是独特的圣洗仪式。”

    “算是吧。”源稚生居然赞同了姜应轩调侃式的说法，“社会很残忍，我所能做只是尽可能维持秩序而已。”

    姜应轩很敏锐地觉察到源稚生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这很令人意外，因为一直以来源稚生在姜应轩这里的身份都是日本分部代言人，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源君，你真的很奇怪呢，那么多天了我还从来没见你笑过。”姜应轩递过去一支烟，“很好奇你这样的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源稚生接过烟，随后用打火机点燃，吐出的烟雾飘散在夜空中，仿佛破碎的梦。

    “我也不知道。”源稚生淡淡出声。

    源稚生在没有被橘政宗带回家族之前，和养父一家生活在山里，山里的镇子里只有一所中学，他是学校剑道部的主将，也是篮球社的主力，他知道有很多女孩偷偷躲在夕阳下看他练剑，看他打球，但他却从未接受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那理想呢？”姜应轩追问道，“或者说如果不继承大家长，你会去做些什么？”

    “可能会去旅行吧。”源稚生说，“最想去的是法国，那里有个很有名的天体海滩，想去那里找份卖防晒油的工作。”

    “天体海滩？”姜应轩明显境界没有达到源稚生的地步，让他进个大澡堂他都扭扭捏捏，于是瞬间想到的画面就变成了满眼不能播出的马赛克，“源君的真的是纯粹的日本人吗？怎么骨子里有一股法国人的浪漫？我想你可能会和副校长成为朋友。”

    “副校长？”源稚生没有明白过来，他只知道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常年居住在教堂的钟楼之上。

    “虽然他看起来像个发福了的牛仔，但他确实有着法国人的姓氏和爱好。”姜应轩想了想，觉得这么说没什么问题。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纯粹的日本人，甚至是不是源家的人。”源稚生把话题拉了回去，“家族在山里找到了我和弟弟，是家族证明了我们拥有源家的血统。”

    “你说你还有个弟弟？”

    “他大概已经死了。”

    “死这种事情，还能用大概来形容吗？”

    源稚生又沉默了，直到烟烧得烫到了手：“那就是死了吧，我亲手杀了他。”

    屋顶的风忽然变得很大，卷起了悲伤把人的思念吹得支离破碎。

    姜应轩忽然就明白了猛鬼众为何能够存在，或许说日本分部和猛鬼众就是同一个东西，他们在允许鬼的存在，但又会在鬼进化成龙的那一刻提起屠刀化身为斩鬼人——即使是兄弟相残。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全世界都有暴走的、血统超出血限的混血种，但是日本尤其多，甚至组成了个能和日本分部分庭抗礼的组织，这就很耐人寻味。

    “真是遗憾。”姜应轩此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遗憾的。”源稚生眼里的悲伤一闪而过，随后变得坚毅，他又变回了蛇岐八家的少主，未来日本黑道的皇帝，“这是我的命运，也是我的职责！”

    “年轻人在战争中死绝了，只剩下了孩子和老人，日本作为战败国武装力量被解散，面对混乱的社会只能选择以暴制暴。”源稚生低垂着眼眸说，“黑道最初是弱者为了保护自己自发形成的组织，最开始的黑帮成员从来都不是身手利落、手持枪械在街头火拼的年轻人，而是无法进入主流社会的弱者组成的群体抱团取暖。”

    “但随着政府的背书，黑帮势力迅速扩张，各个势力开始无节制地扩张，走私毒品、敲诈勒索、投机倒把，他们无恶不作。”

    “当所有人都习惯了用暴力说话的时候，要压制他们只能用最大的暴力凌驾在他们之上。”

    姜应轩大概明白了源稚生这种责任感从何而来，他骨子里的善良无法看着一群本该退休、养生、溜孙子、和一堆老太太跳广场舞的老人，因为一场该死的战争带来的后遗症，还要为了孩子而拿上刀剑，冲锋在砍杀的第一线。

    但姜应轩不同情，因为这就是所谓的咎由自取。

    “所以你就是那个最大的暴力？”姜应轩问。

    这一刻狂风骤起吹动了源稚生的黑色风衣，呼啦啦入大旗般作响，姜应轩又一次感受到这个年轻的黑道家主身上散发出帝王般的赫赫威严。

    “我想是的。”

    暗金色的瞳孔瞬间燃起，姜应轩顺着源稚生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荒川旁前来取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