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些树枝提供的立足点，那在场所有考生将要面对的就是足有近一米深度且仍在不停升高的海水，在这之中自由移动对于十二岁的孩子们而言，还得太困难了。

    王尔斯站在树枝上，已经为自己上了个视野洞悉的探测魔法。于是很快，从远方而来的不速之客就暴露在他微微散发亮光的双瞳之中。

    深蓝色的皮肤融入海中，双手前身在头顶合十，双足并拢上下起伏摆动，泳姿如游鱼般轻盈。

    手肘和背脊处均生有鳍，方便在水中移动时破除阻力。

    布满鳞片的腰部反射着亮光，根据史书记载，陆地纪元，船夫在海上见波光粼粼，以为有宝便欣然前往，得返者十不存一。

    原来是——娜迦。

    王尔斯在今天之前没见过娜迦，因为这种生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被人类所灭绝。

    但它们是各种教材上的常客，是历史学家们口中导致上个纪元覆灭的罪魁祸首，是人类曾经永恒不变的大敌，也是如今法师地位如此牢固的重要原因之一。

    王尔斯清楚的知道，学院根本不可能真的找来几头娜迦作为学院新生的考核目标，毕竟如果现在布鲁星上还有娜迦存活，那它应该只会呆在水族馆里作为奇珍异宝来供大家赏玩。

    可是，王尔斯仍然很紧张，这毕竟是娜迦，在斯皮尔德祖辈相传的睡前故事里，如果背景是在布鲁星，那无论故事的走向情节如何，最后的幕后反派或者需要击败的BOSS都只会是娜迦。

    王尔斯观察它们的手臂数量和行动姿态，判断只是娜迦族群里位于社会链最底层的双臂娜迦爬行者，可这种族群生物就像狼一样，单独行动的一头两头不可怕，成群捕猎时却会有质的变化。

    当年陆地纪元人类选择制造浮空岛虽然是迫不得已下的逃亡策略，但却恰好断掉了娜迦战斗中最重要的一环。

    王尔斯决定先下手为强，绝不能让它们摆好阵势。

    而正当他思考着合适的先手战略时，脑中有名为灵感的电流一闪而过，王尔斯看向自己的右手，在那里，雷电法杖尖端的红宝石旁，七发微型闪电似乎已经准备就绪，湛蓝色的电芒映的王尔斯脸庞微微发亮。

    一阶段考核要考七道法术，每位考生的施法顺序都是由教师组预先决定好的。将雷电法杖排在最后，这是一种巧合，还是来自监考组关照的必然？

    王尔斯宁愿相信是前者，额外的关照就意味着额外的缺陷，如果老师觉得一名学生百分百能通过某项测试，那多余的任何手段都是毫无必要的。

    水线已经没过王尔斯脚下枯木的小半，离少年最近的水中阴影只在三十米开外，突出水面的背鳍正乘风破浪，划开珍珍水波，向着王尔斯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呼——”王尔斯大睁着眼睛，观测爬行者游动轨迹的同时预判它下一秒的方位。

    “叮。”这是一道只存在于精神世界，不存在于现实的声音，但它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时机，王尔斯出手了。

    感受到了施法者的意志，法杖释放了被它所拘束的囚徒中的一位。

    一枚微小的闪电符号绷成了一根弧线，它似乎是正在做着助跑准黑，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弹射而出。

    它不再只是一枚代表使用次数的符号，在飞行途中，细小的闪电开始膨胀，扩大，它的尾端仍连接在法杖上，而身体部位则变得又粗又长，像是一根不规则的链条。

    这不是正常的比例，他见过同班其他学生释放的雷电，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纤细，而他的尺寸就像是同学的几倍长宽。

    闪电，哦不，光波自法杖的顶端激射，如青蛙捕食时伸出的舌头，它与水面热烈的拥抱，接触时的爆炸所产生的光和热掀起十几米高的气浪。

    这绝不是一个初级法术所能带来的威力，即便是初级领域中较难学会的雷电法杖也做不到这一步。

    甚至只攻不防为法术带来的增幅已经影响到了王尔斯本来的计划。他一开始是希望这道雷电能够与海水形成元素反应，从而麻痹水中的敌人。

    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王尔斯甚至连自己的法术有没有打中对方都不能知晓，更别提知道敌人的位置了，可娜迦则不会受到视野的影响。

    对于娜迦而言，海面上的大雾是天然的遮蔽，曾经，为了攻上陆地，常年居于深海的娜迦进化出了简单的视觉器官，但他们赖以生存的索敌本领依旧寄托在嗅觉和电场感应上。

    如果没有探测手段，那水雾之中的王尔斯对于娜迦来说，就是一只被蒙上双眼的困兽了。

    幸好，王尔斯有视野洞悉。

    魔法因子聚焦于双瞳周围，王尔斯很清晰的观察到海中爬行者的数量从十变为了七，不仅是刚才那头离王尔斯最近的爬行者，法杖的雷霆一击连带着它和它周围的两名同伴一齐击碎。

    其余的爬行者们还没缓过神来，临时指挥官还未能将敌人的方位通过水中低频率的声波传递给他们就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以至于他们的合围行动中道崩殂。

    本就是现代法师根据古书记载通过魔法创造的娜迦没有真实历史中那般冷血而富有决断，群虫无首的七位爬行者做了个最错误的决定——暂时在原地潜伏，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他们会愣在原地，王尔斯可不会，在视野洞悉的视角，七坨发光生命体静止不动，这就是最好的靶子。

    于是王尔斯开始电鱼。

    “我滴个龟龟。”又开始在办公室“视奸”小王同学的爷孙二人不由得爆了一句斯皮尔德本地方言。

    什么级别的法术就有什么级别的威力，一名在法师道路上沉浸多年的老手或许能凭借自己与魔力因子长时间的磨合和学会的施法专长来提升法术的威力，但初级法术终归是初级，它是有上限的。

    而王尔斯，只是刚学会一道法术，就已经超出了凡人的极限。

    即使是战斗学院的院长亲自施法，他也绝不敢说，在雷电法杖这门法术上，他可以构筑出比王尔斯威力更强的闪电。

    “真是让人妒忌到说不出话的血脉。”伊文院长叹了口气，感觉说什么都已经多余了，记忆中逐渐模糊的故人面孔忽然有了新的样式。

    王缜，王尔斯，父子两人一个成熟，一个尚且稚嫩，在两位韦伯的心中却出奇的一致。

    同样的高傲，同样的热爱，同样的惊才绝艳。

    “他会是下一个传奇吗？”韦伯对着院长爷爷问道，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他见证了名为王缜的传奇的巅峰与落幕，如今，会是一个新的循环吗？

    “或许吧，但是要光论天赋的话，今年还有另外一位。”伊文院长神秘地说道。

    均衡学院，1074考场。

    “奥塔小姐，你或许会成为学院的下一个传奇。”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端坐在考场内的木质椅子上，她的手中紧捏着面前这位均衡学院新生的两张试卷，心情难以平复。

    笔试部分是毫无意外的满分，甚至于整个学院的一年级新生在考试之前就已经有了“奥塔这次不会要拿满分吧”的共识。

    入学一个月，卡珊德拉·奥塔只用了二十五天就征服了同届学院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教授她法术的任课老师。

    “不需要灵视魔法就能看见魔力因子”，“任何术式只是扫一眼就能流畅的完成构筑”，“明明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实战训练却无人能敌”，“入学第十七天就无师自通了施法专长——视界专注。”

    卓越的标签就像不要钱的粘贴一样遍布全身，分院仪式上还在为加入均衡学院而遗憾的卡珊德拉如今铅华洗尽，有的只是那份独属于天才的自矜和与生俱来的高雅。

    “老师，您过誉了。”卡珊德拉矜持的微笑，弯腰挥手将裙摆上的灰尘掸下。

    在她的身后，矗立着一座三头犬冰雕，来自坎特教授魔法试验田的可爱宠物在一分钟前还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可惜现在只能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

    “虽然能在这个年纪就使用出中级魔法足以令人钦佩，但我记得学院规章中明确规定了一年级新生不允许......”

    “啊？这是中级魔法吗？”卡珊德拉夸张的捂住嘴，“我想，是不是哪里出了误会？”

    “我只是觉得冰冻术的术式在一些地方有些缺陷，所以就和小红小黄小蓝他们说了一下......”

    “然后呢？”

    “他们说这都是小事，然后主动来帮我完善魔法。”来自特伦特岛的大小姐捂住嘴，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于是便没人看得出埋在她眼眸深处的自得，像只狐狸。

    “我只需要看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