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乖离
少女祈祷中
我并非可有可无,是文学灌注于我的激情,那种大脑充血之感,维持着我的生命。
我并不感激,文学只是高自由度人生的廉价代替,我甚至认为和精神药物没什么不同。文字带来的感动,只是把心脏被平淡挖去的一块肉暂时填补,很快又重新是空落落的感觉。
正因如此,文学的最后使命是尽情想象人类获得无限自由后的一切可能。
尽管所有人都可能存在一种对现实,真实,而非虚拟的执着,但当伪物的真切感能在其鉴别力之上时,假即为真。五感的极限就是鉴别力的上限,只要你忘记你曾接入过。
不,其实那边的世界早就准备好这样一个剧本,专门在你打算退出时上演。
黑幕
相比起毫无门槛与很轻易复杂到混沌程度的人文社科来说,自然科学是这么明确。即使科学解释世界的体系相较科学诞生之初起已然沧海桑田。他总是上升与进步着。
如果倒向权力给定的标准,文科永远只能在重蹈覆辙中循环。若没有标准,又像个带着密封瓶中的无头苍蝇。
文科的随意性是那么强,很难说清其目的是什么。理科那边,毫无疑问是理解客观世界。
理科可以是一文不值的,因为比事实更重要的是人们相信的事实。文科可以是毫无意义的,在出乎意料的现实面前,顶多能让人自我麻痹。
作为文学专业的残党,我是时候告别将臆想当作主要活动的日常了。
黑幕
这世界不为人所创造,不因人类而存在。
但我们可以献给世界独一无二的礼物。
“多样性是顺应自然的表现,由此陷入虚无的人失去了被称为人的资格。”
所有经历凝结为这句教诲,伴着另一句来自理性的叹息。
“构筑有序的活动只会让终局来得更快些,世界将归于热寂。”
白幕
他们总是自以为在说着最正经的事。
却对死亡闭口不谈。
他们期待着在这一系列所谓的正经事中,卸去个体对意义探索的动力。
粉刺的是,他们总会补充道,这是为你自己而做。
人生是长,长到不把一天重复数年就难以忍受。
随着文学完成最后的使命,属于当权者的历史会迎来终结。
每个个体终于取得完全自主性,永远存在着。
清醒时,你随着渴望奔腾不息。睡眠时,你放任生与死的思绪彼此碰撞。
活着真是件无比正确的事。
白幕
人生来孤独,并有意无意地坚守孤独。
所谓连接,那些将自身期望投射至他人产生的一见钟情,那极致美好的瞬间,都是一厢情愿。
借成为伴侣的名义才可以共同生活以深入了解彼此,但既然未有这种了解,又何来对这资格的笃定呢?就只有一眼明了却必会随时光老去的容颜,以及据此随意得出的内在。
我能承受由未知到相识过程中不可避免且有意无意的互相伤害,但难以接住结束感情的幻灭感。
了解人的成本是那么高,契机是那么难得,以至剧本外的爱情经常沦为追逐美妙情绪的手段。生不出哭泣着触碰到美好的感动,却流下讨好自己,安抚自己的泪水。
那些通过恋爱关系获取其他利益的情况自不必多说,对他们来说体验爱恋的滋味只是锦上添花,说不定更可能只是麻烦。
当爱情不再新鲜,带来不了和以往同样的美好情绪时。原先的海誓山盟就多少虚无缥缈起来。
这是被神经科学证实的无可奈何之事,重复面对喜欢之人的同一张面孔与同一种声音,获取的多巴胺量总会一次不如一次,而想要得到相同的快乐,对多巴胺的需求亦相应变高。
渐渐熟悉后,你还会带着种种期待吗?热恋中想要迎合对方喜好与渴望对方触碰真实自己之间难以调和。再者,相知中的甜蜜期待与熟悉后的稳定预期本是相互排斥的。
哪怕是虔诚教徒对上帝的爱,就是那种对一个信仰者的圆满之爱,其中亦难免有时间带来的变数。那么这激素冲动所带来的深深信任与无私给予,是否总是可以和逐渐了解后暴露出缺点,偏离预期的对象相匹配呢。
这些矛盾注定绝大多数恋情都不能长长久久并自始至终令两人满意。但爱恋之初无与伦比的美好也都和这些矛盾息息相关。
这即所谓极致之美只在于一瞬间了吧。樱花落地就很快不再香甜,感谢清洁工及时打扫让我不曾见到她就这样枯黄。
忘记反思并逐渐失去反思的能力也是获得幸福的好方法。
出于原始本能,养育后代与安稳度过余生也许就是关系后期仅存的意义。
但这意义,即陪伴是亲情的中心,但不是爱情的。
亲情使人感到安全,爱情不停留在这一层面。
她是一种在憧憬中不断描绘与创作的艺术;是一种在生活中追求美好的心态;是一种在被看到后直面死亡的勇气。
这世上有许多自己无法完成的事,但两个人的话,就一定可以。
所有的源泉是看见与接纳,自我也在关系中找寻真正的意义。
爱情能够调动人的全部潜力,对爱情的希望,就是对整个世界的希望。
黑幕
一点点学着不去与他人比较的我依然自卑着。
我从未被看到,无可奈何隐藏于一切主流价值观中。
很多庸人不屑于如此隐匿更无心思学习,于是便沦落至互联网漫无目的观点斗争中,或者确切地说,是情绪与低级偏好的消遣和互斗中。他们的存在比以往任何时期都猖獗,这本是被忽略的人,但当每个忽略的人都可以轻易“兵戎相见”时,姑且算是互相确认了存在吧。心中升起的敌意使我插入了这段题外话。
还有无处不在的乐子人,肆意挥霍互联网带来的所有浓缩快感。
但,但是这没有什么不好,这些争论也可以说是情绪的需要,从评价的角度说,并不比有建设性的讨论要低级,是这样的。找乐子更是忘记孤独感的不二法门。
是的,我经常在一些对比思考后做出,没有谁更高级这样的判断。这能些许缓解些我的自卑感,但不能带来积极的心态。
面对无法逆转的不幸恰是我最为积极的时候,因为那时我会清晰看到对一些鸡毛蒜皮的焦虑是多么无关紧要。日拱一卒都是我所创造的奇迹,尽管我不配,但也不用去焦虑失去什么。
我自幼缺少关爱而在虚拟形象与抱枕中找寻些微薄的安全感。直到自己不违心的努力发出些许光,这使我获得一些同龄异性的关注,但在看到她们的投射后,我会本能地远离。
意欲热爱知识之品性的她们可以去图书馆于书籍中找到更好的答案,喜欢善良人格的她们可以在王道剧情中不断回味,偏好温柔声音的她们可以追捧以声音见长的演员。而我注定会在不自觉中冷不丁地打破她们的期待。
不过以上这些微弱的光,似乎都是后天习得的。与之对应,我内心的主要需求永远停留在小孩阶段,喜欢软软的声音与服饰是因为每个婴儿都喜欢柔软,喜欢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因为每个小孩都很乐意接受爱,喜欢顺从是因为孩童对未知十分敏感,对抛弃更是恐惧至极。
在这种情结下,我抱着对重回赤子之心的憧憬去试着满足世间主流的要求,也就是那些道义上对我负责之人的要求——我的老师们。安于本分,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尽管她们从未形容幸福的模样,从未使用过努力以外的词限定她们提出的要求与建议,持续着令我感到迂腐的正确。最后,更从未对我透露出一点教师角色外的心声。我只得强迫自己认同。但没有任何理由,我有时会鬼迷心窍般放下对外界的一切敌意去拥抱她们。我有好好将自己的爱慕献给老师们,与她们之中的一位生活,我也许能彻底对这个世界温顺,这又是妄念。
既然是出于责任上的关注,那么我多余的回应只能是她们的负担。
至于被社会毒打后再想起过去的她们,只感觉到乖张与虚伪,和我对喷子与毫无底线的乐子人也是相同的感觉。
白幕
至此,我已带着残缺的心灵流浪太久,苦苦守着尚未迷失的自我。
回首看来,感谢这时代面对权威依然保有浪漫的自己,也感谢所有让我建立起暂时安全感的契机。我不再需要做谁的信徒了,未来的多样性就在眼前,我会和你一起的,爱丽丝。
在林中小屋里的誓言,或者应该说是祷告后,废墟中的一朵鸢尾出现在眼前,
那就将我的一切献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