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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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控弦破左的,尽发诛邪支

    此刻坐在院里无聊地扒拉着石头的南城还不知道,K市某个荒郊野外,他心里念叨着的瞎子正诡秘的侧身站在树旁,耳朵灵敏的竖起,机警地“望”着前方某处。

    此时的瞎子,虽然顶着一头脏乱地花白头发,破烂的衣服随风飘动,却还是难掩他周身那凌厉的气息。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脚步踉跄、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双目无神,步态虚浮地走向密林深处。

    (在此先替瞎子打个掩护哈,他可不是要图谋不轨)

    说起来瞎子跟着她有四五天了,他是在离这里较远的Y市发现的她。

    Y市是X市的县级市,也在瞎子此行巡查的地域内,最初瞎子见到她时,她还不是现在这种面色苍白、身体虚浮的样子,对瞎子来说,最直观的是便这妇女体内代表生命的‘火’变得越发渺小。

    显然这妇女已是命不久矣,哪怕勉强救回来,她后半生也要在疾病缠身中度过。

    他是有机会直接出手挽救她的,一般来讲那些邪异很少这般大费周折的役使活人,通常都是直接掠夺生命气息,或是直接附身戏弄受害者的家庭,折磨他们,吸取逸散的精神能量。

    像眼前这种直接役使身体、迷惑精神诱导这个妇女漫无目的的游荡的情况,着实有些罕见。

    联想到瘸子三师兄所说的这背后似乎有人为的痕迹,他只能断了直接出手的念头。

    或许自己动手可以直接把她救回来,但是如果不能探明这件事件背后的脉络,受害者可能会更多。

    想到这里,他那黑瘦的脸颊闪过一丝冷芒,变得越发冷峻起来。

    他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吊在那名妇女身后,走过了几个村镇,人迹变得越发罕至,天色也在不断消磨中变得黑暗。

    瞎子感知到温度逐渐变得清凉,心中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妙。

    妖邪尤为喜欢夜晚出动,特别是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又走了一阵,瞎子耳边只听扑通一声。在他感知里,那名妇女代表生命的火焰彻底熄灭……

    见状,他迅捷的从挎着的破烂背包里抽出两只带着卡槽的木条,没有多余动作,只听啪的一声,两只木条上的纹落瞬间契合,化作一张古朴的长弓,纹落间隐隐一道光芒闪过。

    紧接着他从包里拿出一根线板,熟练的将缠在上面的弦顺着弓两侧的凹槽缠绕起来,接着他半蹲在地,警惕地感知起四周。

    随着感知的越发深入,瞎子额头不禁冒出一丝冷汗,在他感知里一道道阴冷的气息成片地将他围绕起来,他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他快速从挎包里倒出一把刻着纹落的细支,紧接着快速搭弓,顺着感知中特别阴冷的地方射去,箭刚一离弦便化作一道寒芒将刚刚现身的几个妖邪诛杀,空留下几声惨叫。

    那些人人谈之色变的妖邪,遇上瞎子射出的箭,便如碰到火焰的冰雪般飞速消逝,但瞎子并没有因此变得放松,在他的感知里一个个妖邪如成片的蚂蚁一般不断现身。

    哪怕瞎子箭出如雨,却架不住这些妖邪数量众多。到了这时,瞎子才堪堪反应过来,自己怕是进了陷阱,那个妇女就像是吸引野兽的诱饵,引诱着他一步步的踏入早已编织好的牢笼。

    这时他心中越发肯定起瘸子三师兄的话,这背后必然是有着人为操控,看着身前数量众多的妖邪,他暗自估摸,这么多的妖邪只为设下这么一个陷阱,绝对不是某个人那么简单,这背后恐怕是某个体量庞大的邪修组织。

    这些妖邪虽然数量众多,但实力普遍不强,恐怕这只是他们对自己的一个小小的警告。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严峻,哪怕他一箭便能连灭几只妖邪,却架不住在这番缠斗中自己提前准备的箭矢消耗不少。

    此时一道狰狞的身影狡猾地潜伏到瞎子背后,呲着尖锐的獠牙,如蜥蜴般四肢着地,周遭的身体和修长的尾巴上长满狰狞的骨刺。忽然,它猛的一跃,修长的利爪冲着瞎子的后颈抓去。瞎子连忙抽出斜放在身侧的棍子朝身后挥去,两者相撞竟爆发出尖锐的金属音,那怪物的爪子滑过瞎子的棍子,将外面的一层木屑刮去,却带起一串火花。

    瞎子被这股劲力给带的一个踉跄,止住身形,索性将弓背在身后,单手往棍子上一拍,残存的木屑被震得一干二净,露出一杆乌金色的长棍,上面镌刻着奇异的符文。

    瞎子随意挽了一个棍花,这只怪物是这群妖邪里最强的存在,早在它刚一现身,瞎子便有所察觉,只是它太过狡猾,一直躲在那些小杂碎的背后,瞎子当即刻意卖了一个破绽。它见瞎子只朝着身前射箭,便狡猾地躲在地下潜行,等接近瞎子之后它才从地下跃出,直袭瞎子要害。

    一击没有得手,它便想再度潜入地下,等候时机再发动进攻,瞎子哪里会给它这个机会,只见他双手结印,默念了句什么,他的身形便猛地拔高,身上本就破烂的衣服被撕裂化作一根根布条,被瞎子周身的罡风吹的四处飘动。

    透过碎裂的布条可以隐隐看到,瞎子隆起的肌肉线条在皮肤下自然流动,凸起的经脉宛若一条条虬龙般盘在身上,充满了暴力的美感,伴着瞎子的呼吸,轻微的收缩和舒张。

    瞎子随手撩了下被吹的无序飘动的花白头发,露出眉心灼灼生辉的赤金色竖眼状纹落,单手提着乌金棍,向着那只怪物追了过去,强劲的力量作用在地上蹦出一个个深坑,他的身形则是如迅雷般朝着怪物靠近,周遭的空气被挤压到一起发出一连串空爆。

    那怪物见状,当即吓得转过身挤进蜂拥而来的妖邪背后,想要借着妖邪的身影摆脱瞎子的追击。

    面对身前成群袭来的妖邪,瞎子没有选择就此放弃,只见他拳棍并用,他的每一次挥臂下,都会有成片的妖邪被荡成灰烬。

    感知到那只蜥蜴怪物越跑越远,他索性将手中的棍子掷出,只见棍子越飞越远,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延着怪物的后腿插入地下,将它钉在那里。

    它狰狞的吼叫了声,用力挣扎了起来,奇怪的是在这么大的力量下,那只棍子纹丝不动,它只觉得身上像是背了一座大山,只能惊恐的看着身后越发逼近它的瞎子,四只脚着急的在地上刨了个深坑。

    瞎子这边则是将周遭的妖邪清理干净后快步冲向那只怪物,抓起它慌乱摆动的尾巴,随手抽出插在地上的乌金棍,兀自打量起来这个怪物。

    透过眉心的纹落,只见它周身密布着的狰狞倒刺,和厚重的麟甲,只能有些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和一旁的乌金棍。

    用拳头打虽然受不了伤,但架不住该疼还是会疼,用乌金棍虽然可以,但一时半会儿显然对它造成不了致命伤害,当即他摇了摇头,鼓起气力,顺着尾巴将这怪物扔向空中。

    随后他迅捷地抽出背着的长弓,单手轻抚眉心,从中拉出一道辉光,张弓控弦。

    弓如满月,那道微光搭在弓弦上顿时化作一只细长的箭,在月亮的银辉下发出锋锐的箭芒,只见瞎子将弓指向空中兀自咆哮的怪物,一道寒芒射出,顿时将它炸作靡粉!

    见状,瞎子神态稍轻松了些,又仔细扫视起了四周。再也没有感知到那种代表邪祟的阴冷后,他才单手竖指,气息四泄,又变成了那个身形略显佝偻的乞丐,只是本就花白的头发,似乎又多了几根银发……

    随后,他又将手中的长弓背在身后,拄着那根乌金棍缓步走到了那个早已死亡的妇女身边,细细地感知起来。

    他的心中并没有悲痛,也没有自责,在他们这类人看来,活着才是痛苦,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他默默地盘坐在地上,将乌金棍横放在腿上,面色庄严的默默诵起了不知名的经文,在瞎子低沉的诵经声中,横放着的乌金棍隐隐闪过一道华光。

    许久后,瞎子寻摸着站了起来,拄着乌金棍缓步向林外走去。

    瞎子离开后,此处又重归于寂静,一些被打斗声驱离的生灵,又一蹦一跳的回到了这里,一时间蛐蛐声和不知名的鸟叫又开始在林间回荡……

    又过了许久,天边渐渐泛白,此时一处枝叶茂密的桐树晃动了起来,一道身影灵敏的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正是先前早已拄杖离开的瞎子。

    他又细细地感知了遍这片森林,眉间满是思索之意,费这么大劲布了这么一个陷阱,再加上那么大的动静,按照常理来说幕后的人定会派人过来探查。

    但他在此地等了那么久,却一点异常的动静都没有发现,这实在有些不应该呀。

    他内心着实不解,无奈之下只能放弃思索,真正地走了出去。没有办法,白天人多眼杂,自己再怎么小心,也难以弥补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万一不小心被谁看见,日后又是一件麻烦事……

    至于那个妇女,他并没有打算出去打个电话,报警什么的,这一类事件太过灵异,社会主流并不认为这一类事真正存在。他们这一行中就有一个最好的例子,那位仁兄现在还在精神病院里住着呢……

    瞎子所不知道是,他刚离开不久,在他下来的那颗桐树不远处,一处杂乱的灌木丛旁,一双充满邪气的眼睛恨恨地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只有他才知道自己遭了什么罪,早在一开始,他就被大人派到了这里,这里闹这么大动静,废了组织那么大的力气才收集到的足够多的妖邪,谁料到,仪式用的祭品刚到,只差那么一步组织的仪式就能完成!

    今天都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家伙给毁了!

    废了那么长时间,下了那么大的力气,只差那么一步,组织里的大人们就能白日飞升!

    他本以为有人不小心闯进祭坛,惊动了关在里面的妖邪,本想直接出手灭掉他,哪儿能想到一个身形佝偻的瞎子转眼间便大发神威,见状,他扭头就跑,来到这里打算躲上一阵子,结果瞎子好死不死的拄着拐杖走到这里,他就趴在那里连动都不敢动,就这么以一种羞耻地姿势趴在草里,眼睁睁的看着瞎子一跃而上,在桐树枝上呆了半天。

    郁闷的待了半天,他站起身甩了甩僵硬的四肢,向着那个妇女不远处的小坡走去,他现在只能指望阵盘还在,不然回去是真的会被身后的大人给弄死的……

    走上小坡,他拨了拨用来掩盖的杂草,露出一个小洞,他爬下来伸手探去,一阵摸索后,他从中拿出一个乌黑的瓷盘。

    他不住一喜,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虽然他早就没了心跳,却还是安心的舒了口气,幸好还在,不然自己就完了,当即顺手将阵盘塞进怀里,缓步走到那个妇女身旁。

    这具尸体留在这里也是个麻烦,他熟练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刻着骷髅头的徽章放在尸体上,从腰间抽出小刀划了下手指,将血滴在徽章上,口中则是诵起了早已不知念了多少遍的口诀。

    随后一阵青烟冒出,在连片的滋啦声中,那具尸体便没了踪迹。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类似的场景早已见过不知几次,这点小场面对他而言早就毫无波澜了。

    清理干净后,他捡起徽章,冲着瞎子离开的方向反向跑去,他可再也不想碰到那个天杀的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