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儿，我记得，三公主嫁的是殿禁卫军里的左中郎将马卿曙，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说她怀孕生孩子了。那我们今天去找她，她又进宫给皇后请什么安，她是不是早生完孩子了？”郑峪慢悠悠地驾车，休闲之余，也顺道打听一些趣事，解解闷。

    郑苢墨扳起指头，算着时间，回答道：“筠姐姐刚怀孕的时候，来找过我，跟我说了她怀孕的事，当时她怀孕两个月了，按照十月妊娠的时间来算，她应该是在农历十一月份生了孩子，也就是上个月。”

    “生完孩子才一个月啊，那她还要跑进咸阳宫，给皇后请安，马车一路颠簸，多影响养身子啊。”

    “估计，是被皇后为难了呗。”

    “皇后为什么要为难她？”

    “哥哥你还记得吗？我们刚来咸阳那时候，皇后还是那个叫章蓁蓁的，章蓁蓁和刘夫人关系特别好，她俩都不喜欢王晗霜，她们你争我斗了十几年，早结仇了，是死对头，做梦都盼着能把对方斗倒的那种。”

    “所以，王晗霜记恨刘暮婷和赵筠，一得了势，就趁机打压她们？”

    “可不是吗？王晗霜小人得志，就一直找刘夫人的茬，三天两头地叫她过去伺候茶水什么的，还经常罚刘夫人抄书、打扫华阳宫。筠姐姐也跟着受累，明明是姐姐，却还是要天天给四公主和六公主洗衣裳、伺候笔墨、端茶倒水，都没有自己的自由时间了，四公主和六公主也心安理得地把筠姐姐当作宫女使唤。”

    “她们娘俩受欺负这些事，皇帝知道吗？三公主好歹是他亲女儿，他不至于太偏心吧？姐姐居然要给两个妹妹当宫女使唤，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啊。”

    “王晗霜故意针对刘夫人和筠姐姐的事，整个咸阳宫都知道。那位皇帝一开始就听说了，筠姐姐也向他诉过苦，可是他跟筠姐姐说，后宫归皇后管，他不插手，筠姐姐给两个妹妹当侍女的事，也被他说成姐妹情深、不拘于礼节。”郑苢墨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把身子挪到车门口，和哥哥并排坐着，好方便两人说话。

    “子女多了，当父母的就是会偏心。”

    “对啊。王晗霜生的孩子是宝，其他人生的孩子就是几跟草。实在太偏心了。”

    郑峪想替妹妹的好友解决难题，便认真思考了一小会儿，然后大胆建议道：“墨儿，我觉得吧，太子殿下他是王晗霜的亲生儿子，如果他能出面替自己的三妹妹说情，那王晗霜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地报复刘夫人和三公主啊。你说是不？”

    “以前，筠姐姐跟我说过好多关于赵骊的坏话，其实，她和赵骊的关系也不好，估计，赵骊也支持王晗霜报复筠姐姐还有刘夫人呢。”

    “三四年前，你跟着三公主去咸阳宫的时候，不是跟赵骊见过一面吗？当时，赵骊不是太子，还只是二公子，临走时，他还给了你一块玉佩，说是送给你一样见面礼，可是后来，因为赵筠很讨厌赵骊，她不让你和赵骊有来往，所以你和赵骊就没再见过面了。”

    “对啊，我都快忘了，赵骊他长什么样了。”

    “赵骊送你玉佩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个好人？”

    “那时候，我真把他当邻家大哥哥了，觉得他人很好，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郑峪没有接话，忍不住沉思他今儿早上想过的那个问题。

    王隆世是个嗜色又胡作非为的恶人，那他的亲外甥，太子赵骊，能够出淤泥而不染吗？

    “哥，你又在琢磨什么呢？你见过赵骊他人吗？”

    “没有。人家是尊贵的皇太子，我，我就是一小户人家，服完正卒役回来，忙着种庄稼的。人家是鸿鹄，我是燕雀，可能啊，我这辈子，都不会越过鸿沟，和他打上交道，他估计都不会听到我的名字。”

    “其实，四年前，我偶遇他时，跟他说起过你，说你是我的哥哥，他还是听过你名字的。”

    “几年前的事了，人家国事繁忙，估计早忘了，你啊我啊，本来和他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你能跟着三公主沾光，去一趟咸阳宫，近距离接触到当时的二公子，已经是无上幸运了，大多数普通人家，一辈子连他们毕生崇敬的皇帝、太子的面儿都见不着。”

    “也是啊。哎，人和人的差距啊，从一出生就决定了。赵骊以前是宗室公子，现在是皇太子，从来不用愁钱不够花什么的，每天只用吃喝玩乐，但我们呢，一辈子庸庸碌碌，就是种点儿庄稼，织点儿布匹。以后啊，赵骊当了皇帝，问鼎天下，而我们呢，始终都是朴实无华的黔首平民。”

    “其实也不用哀叹，知足常乐就好，光是羡慕别人，还不如自己过得开心点儿。”

    “哥哥说的有道理，我听哥哥的。”

    “墨儿真乖。墨儿，现在天都差不多黑下来了，要不哥哥还是驾车快点儿，这么慢悠悠的，等回到家，可能都得点火把才能看清路了，我们也没带什么柴火，还得摸黑找路。”

    “那你吆喝马吧，我退回车厢了，还是车厢里暖和。”

    午时时分，宦者令史珅躬身走到皇帝赵赉身旁，恭恭敬敬地禀告道：“启禀陛下，奴才派去的人把公子章和他那个庶出女儿的状况呈上来了。”

    “你汇报一下吧。”赵赉暂下撇下一案几的奏疏，竖着耳朵，聆听史珅的汇报。

    “是，陛下。”史珅翻开竹简，拣重点汇报道，“公子章的六女儿赵颍，是公子章的姬妾范沁所生，在家里排行第六，今年及笄，品貌尚佳，未及婚事。”

    “排行第六？朕记得，朕不知道在哪儿听了一嘴，谁将赵颍说成是兄长的五女儿。”

    “在赵颍之前，公子章还有一个夭折的女儿，可能，有些人就把这顺序弄混淆了。”

    赵赉略一思考，便打定了主意，吩咐道：“召公子章和其女赵颍进宫面圣。”

    “是，陛下。”

    前两日，宫中有宦者来府里调查时，公子章心里疑惑，想方设法地从那些人的嘴里打探消息，终于探到，原来，皇帝想要和匈奴结亲，询问太子时，太子不假思索地举荐了他的女儿，赵颍，皇帝又认可太子的举荐人选，就派人过来调查具体情况。

    公子章叫苦连天，他平日里，只顾着游手好闲，甚至很少出门，更别提和那位太子殿下有什么过节了，他俩一年都难得搭上一句话的。

    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举荐他赵章的女儿呢？他赵章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尊贵的太子殿下，以至于他要这般报复自己？

    可苦归苦，却是有苦说不出，犹如哑巴吃黄连，只得干受着。

    所以，公子章接下皇帝召他和女儿赵颍进宫面圣的圣旨后，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领着惶恐万分的赵颍，踏进那座巍峨又森严的咸阳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