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傲
繁体版

第九章 变化

    赵骊反复品味父皇这句话,揣摩父皇的心思,试着说道:“父皇,三年前,匈奴人败于秦军麾下,不得已对北秦俯首称臣,如今见兵戈未至,又毁约变卦。也就是说,只有诉诸于武力,才能让匈奴对我们俯首帖耳,不然,他们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你是说,再打一场仗?”赵赉反问了一句,很显然不大高兴,不认同赵骊的意见。

    赵骊琢磨着,自己好像估错了父皇的意思。

    难道,父皇不想打仗,想和谈,甚至是,还是想用和亲的老方式来换取边境安宁?

    “三年前,依你的提议,举全国之力,和匈奴打了一仗,胜了;一年前,东胡南下,你主张开战,又和东胡打了一仗,也胜了。”

    “父皇……”

    “其实平心而论,你的主张并没有什么错,可问题是,我们打了两场大仗,国库几乎耗尽了,举国上下都没多少钱了。要不是为了充盈国库,朕不至于听王隆世的意见,逮着那个陈胜年匿税的由头,又给他扣了个私藏兵器、意欲谋反的罪名,一口气抄了他的家。”

    “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刚刚没有考虑到国库吃紧的问题。不过,陈胜年的家产一经收缴,也算是缓解国库告急了。只是,陈胜年的家产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足以支撑北秦再打一次大仗。”

    赵赉盯着赵骊,似笑非笑,又意味深长地问道:“所以,你想想,不打仗,又要解决边境问题,该如何行事呢?”

    “不打仗,那就只能和谈了,双方尽量协商出一个互不侵犯、可使得两边友好的协议来。”

    “那具体,又该怎么和谈呢?”

    赵骊心里一咯噔,看来,父皇对自己始终存在或多或少的怀疑和打量,但没有明说,而是旁敲侧击,诱导他赵骊自己把那份答案说出口,而那份答案,是他四年前极力否定过的,是他曾在章台宫中与大哥哥赵骃来回争辩过的。

    三年前,赵骊的大哥哥,时任皇太子赵骃,在面对北秦与匈奴两国关系的难题时,主张和亲,而与此同时,只是宗室公子的赵骊则主张开战。

    这对兄弟,为了自己的主张,在章台宫中,在皇帝和群臣的注视之下,唇枪舌战,来回辩论。

    从一定程度上来看,和亲和开战这两项观点的辩论,也是太子赵骃和二公子赵骊两个人的一较高下。

    直到太子赵骃因巫蛊之过被废、二公子赵骊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自然而然,赵骊的开战观点压倒了一切反观点,成为了北秦对外的外交策略。

    而如今,皇帝囿于国库吃紧的局限,开始偏向和亲的外交方式,尽管看起来是实事求是,但赵骊还是隐隐觉得,父皇心中那天平早开始向那一方倾斜了,他的心思总是变幻莫测的,但始终不变的,是对时任皇太子的防备和猜忌。

    或许,这是历代皇帝的通病,谁也不例外。

    谁叫皇太子距皇位只有咫尺之距,对皇帝有着肉眼可见的威胁和挑衅呢?

    见赵骊久久不言,赵赉忍不住催促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出来,说出来和父皇探讨。父皇今日叫你过来,就是想和你探讨这个问题。你无需顾虑,即便说错了什么,父皇也不会怪罪你。”

    赵骊赶紧回过神来,略一思考,就事论事地说道:“和亲,一般来说,是两国和谈的主要方式。”

    “朕也是这么想的。”赵赉就是在等赵骊主动把和亲二字说出口,毕竟赵骊当上皇太子的这几年,嘴里所说的和实际上所做的都是坚决主张不和亲、力主寇来我往。

    赵骊如释重负,庆幸自己总算猜对了父皇的心思,又确认道:“如今,北秦不宜出兵开战,那,确定是要和亲吗?”

    “目前也没有别的方式了。”

    “对于和亲人选,父皇有主意了吗?”

    “近支宗室里,有合适的女子吗?正值芳龄又云英未嫁的贵女。”

    郑苢墨挠挠脑袋,眼巴巴地看向哥哥,一看便知,她肯定说不出什么感悟来,之前只是走马观花般地读过那些有趣的故事。

    郑峪摸摸郑苢墨蓬松松的头发,宠溺地笑道:“这样吧。祖母给你细细讲过《邶风·新台》这首诗,你平时也喜欢读《诗三百》,你试着背背《新台》这首诗,只要你能把它背下来,哥哥就当你功课及格了。”

    背《诗三百》可是郑苢墨的强项,郑苢墨一听,喜上眉梢,顿时精神抖擞,轻轻嗓子后,便开始抑扬顿挫地背起《新台》诗来。

    “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籧篨不鲜!新台有洒,河水浼浼。燕婉之求,籧篨不殄!鱼网之设,鸿则离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墨儿真棒!”郑苢墨话音刚落,郑峪便赞不绝口道,“这么冗长的一首诗,墨儿竟然能流畅地把它背出来,这记忆力,可比哥哥强多了。墨儿就是厉害!”

    郑苢墨听了哥哥的表扬,骄傲地昂起头,心里美滋滋的。

    “墨儿,哥哥跟你请教一下,这首诗的背景是什么啊?”郑峪不太懂这些历史往事,便趁着这机会,向妹妹请教一下,顺便,多让她展示一下自己的强项,她人也可以更自信些。

    郑苢墨如沐春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见哥哥还有疑问要请教自己,便娓娓道来:“这首邶风,是邶地人为讽刺卫宣公劫夺儿媳而作的诗。齐僖公有一女,远嫁卫国,原本是要嫁给公子伋的,但公子伋之父,卫宣公,却觊觎儿媳的美貌,强行将她纳为夫人,所以此女又名宣姜。”

    郑峪疑惑道:“宣姜本来要嫁给年轻英俊的公子伋,却被卫宣公那个糟老头子抢走了,她不恨卫宣公吗?”

    郑苢墨照着祖母曾给她讲解过的话,照本宣科地解答道:“卫宣公是父,是卫国国君,公子伋是子,是卫国公子,子对父,臣对君,向来都是后者占据了主导地位。宣姜是女子,是一位远嫁卫国的齐国公主,如果没有母国的倾力支持,她也反抗不了卫宣公这位卫国国君。”

    “宣姜是齐僖公的女儿,是齐襄公和齐桓公的妹妹,她遭遇了如此奇耻大辱,强大的齐国难道就无动于衷吗?”

    “或许,春秋时,人伦道德还没有定形,像父夺儿媳这类违背人伦之事,在当时并不算什么。更何况,卫宣公才是卫国国君,齐国若要与卫国交好,必须先笼络住卫宣公,而不是公子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