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章觉得官兵只有六千骑兵，人数太少。

    韩世忠却担心名义上的三将兵马，七千五百骑兵数量实在太多，会吓得方七佛不敢北上，让自己白白错过立功的机会。

    这可是在宋军溃败的大背景下，敢以五十名骑兵，伏击二千辽军，并带了几名死士骑兵，直冲敌阵，将辽军打得大败的猛人。

    李永奇早已经离开了扬州，副将也随着今天最后一批军马北上，整座营寨，包括营中的五部将士，两千匹军马，都交给了韩世忠管理。

    翌日，韩世忠就按照辛永宗的吩咐，继续循环往复的在江北洗马。

    两千匹马，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江边洗了多少回。

    转眼又是两天，方惊牵了一匹骡子，带着满腹怨言来到了扬州。

    方七佛此时已经渡江，但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先往扬州走一趟，调查清楚辛永宗是否真的在江北留有三万匹军马。

    如果情报有误，方七佛自当班师，旋即南下。

    而方惊作为方腊的亲戚，又与方七佛相交多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韩世忠依旧在长江北岸循环浴马，方惊无法靠得太近，只能远远观望，细细数来，确实有三万多匹军马陆续被牵来了江岸。

    “李铮没有谎报军情！”

    方惊为之惊喜不已，立即骑了骡子，沿江东行。

    ......

    方庚衣衫褴褛的走到了江宁府，全家四十二口，除他以外，皆被方腊所杀，方庚生活在仇恨之中，没有一刻不想为家人报仇。

    如今，官兵南下，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今日是刘凤儿的第三部在营外巡逻，他本人也参与其中，当初辛永宗组织原第五部的将士们学习怎么当好一名军官时，同甘共苦这个词被多次提及。

    刘凤儿如今也是这样做的，但凡被分配到任务，他都与将士们一起执行，而不是自己留在营寨里悠哉悠哉。

    “部将快看，前方来了个乞丐。”

    刘凤儿放眼望去，冷笑道：

    “居然有乞丐敢来军营化缘，莫不是个奸细。”

    说罢，刘凤儿吩咐道：

    “去几个人，将他捉过来。”

    当即就有几名军士兴奋地跃马而出，将方庚粗暴的带来了刘凤儿的马前。

    方庚连忙表明身份：

    “小民方庚，睦州青溪县帮源峒人，有重要军情，需要面陈辛统制，还请军爷代为通禀。”

    刘凤儿闻言一愣，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匪首方腊就是帮源峒人，此人同样姓方，如果所言非虚，说不定真有什么重要情报。

    “你们看住了他，仔细搜身，我先回去禀报辛统制。”

    刘凤儿吩咐两句便打马回营。

    辛永宗听说是方庚求见，立即让刘凤儿将人带来。

    他当然知道方庚是谁，方有常的儿子嘛，金人进攻杭州的时候，他率领乡兵英勇抵抗，还俘虏了兀术的爱妾。

    当然，辛永宗目前最看重的，是方庚帮源峒人的身份。

    一旦战局不利，方腊肯定会退回帮源峒，有方庚作为向导，自己抢先抓捕方腊的把握也能多上几分。

    虽说宋朝的节度使有名无实，只不过是寄禄官罢了，只与地位、俸禄相关，与地方上的军权、行政权力无关。

    譬如，西军大将刘延庆身兼保信军节度使一职，而保信军的治所却在庐州（安徽合肥）。

    但是两镇节钺，谁不想要。

    当方庚被带来营帐，看到辛永宗的第一眼，与大多数人一样，都惊讶于他的年轻。

    “你是帮源峒里正方有常之子？”

    辛永宗打量着方庚，问道。

    方庚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辛永宗居然知道他们父子，但来不及多想，赶忙拜道：

    “正是小民，小民拜见辛统制。”

    辛永宗颔首道：

    “既是忠良之后，起来吧，无需多礼。”

    一句忠良之后，让方庚为之鼻酸。

    待方庚起身后，辛永宗继续道：

    “你们家的事情，辛某有所耳闻，方里正不愿从贼，全家四十一口遇难，闻者伤心。”

    “待讨灭贼寇，我会上书朝廷，请求对方里正加以追赠，表彰其忠烈。”

    辛永宗一番话，直戳方庚的心窝子，这位在得知二弟方熊在青溪县城遇难时，也只是把眼泪往肚子里咽的汉子，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方庚动容道：

    “辛统制之恩，小民没齿难忘！”

    “我只是不忍忠良枉死，此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想着报答。”

    辛永宗说罢，问起方庚的来意。

    方庚擦干了泪水道：

    “小民此来，就是为了向辛统制报信，方七佛率军五万，已经在秀州渡江，正要奔向扬州，夺取统制留在江北的军马，还请辛统制早作准备。”

    方庚与方腊有仇，但在贼寇的队伍里，却也有人是被逼从贼，与方庚是旧相识，在暗中保有联系，故而能够知道方七佛的计划。

    辛永宗闻言笑道：

    “此事，我早已知晓。”

    辛永宗既然设下了计中计，又怎会不留心方七佛的一举一动。

    他自渡江以后，虽然未出江宁府，但派往秀州的哨骑可是一拨接一拨。

    方七佛领着五万人渡江，即使再怎么小心，但这动静着实小不了，早就被辛永宗派往秀州的哨骑探知，并快马加鞭的回报给了他。

    此时，辛永宗甚至知道，方七佛距离江北大营，已经不远，只有一天的行程。

    他正要在今夜秘密渡江，于江北配合南下的主力，等着方七佛自投罗网。

    李铮给方七佛带回去的情报，出自一名醉酒军官之口，此人正是韩世忠。

    而韩世忠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所谓官兵主力刚出汴京不久，甚至没有过淮河，都是辛永宗刻意放出的假消息，用来麻痹方七佛，让他真的以为辛永宗麾下只有七千五百余骑。

    毕竟，落在方七佛的眼中，自己带了五万将士，而辛永宗并不过万，哪怕江北的动静惊动了驻扎在江宁府的官兵，也无需害怕。

    当然，他要是知道害怕，原时空中，也不会在得知官兵已经南下秀州的情况下，非但不退守杭州，反而主动领军迎击，与这支以西军作为主体的官兵在野外进行会战。

    尽管方庚带来的情报只能起到一个相互印证的作用，但辛永宗却还是接纳了他，将方庚留在了自己身边。

    方庚不仅能当向导，也是个可用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