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乃宋臣,岂能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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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隔岸观火

    一般来说,一人一马,不能被称作是骑兵,只能算是骑马步兵,因为他们并不具备机动性,不能完成长途奔袭的作战任务。

    历史书上,一直在说北宋缺马,但要看是具体什么时期。

    在北宋前期,因为党项崛起,又失去了燕地,军中缺马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在半个世纪前,宋神宗采纳王韶所献《平戎策》,决定收复河湟,招抚羌族,孤立西夏,而后以王韶主导熙河之役,收复熙、河、洮、岷、宕、亹五州,拓边二千余里后,其实就已经重新收获了养马地。

    只可惜宋军在永乐城一役惨败,死伤军民二十余万,导致前功尽弃。

    直至十七年前,王韶之子王厚奉今上之命,与监军童贯二度开边,宋军收复了湟州。

    王厚死后,童贯又以辛永宗的父亲辛叔献为统制官,督率诸将,夺回了在永乐城之战后丢失的洮州,而后童贯又收积石军。

    所谓统制官,意指统领制约,凡遇战事,则在各将领中选拔一人,给予“都统制”的名义,以节制兵马。

    湟州、洮州、积石军的光复,也意味着北宋重新将河湟谷地收入囊中。

    河湟谷地是黄河与湟水流域内的肥沃土地,这里牧草丰美,适宜畜牧,后世中国三大名马之一的河曲马,其前身吐谷浑马,便是出产自河湟谷地。

    也就是说,在北宋后期,重新占据河湟谷地以后,其实是不缺马的,至少常年与青塘诸羌、西夏占据在一线的西北禁军并不缺马。

    没有足够多的骑兵,这一时期,宋军又怎能压制住青塘诸羌与西夏。

    也是因此,才成就了泾源铁骑,甲于天下的名头。

    辛永宗的第五都,便是一支货真价实的骑兵,将士们一人三马,其中,一马作战、一马代步、一马驮载甲仗以及生活器物。

    临出发前,辛永宗让将士们把锅碗瓢盆都遗弃在了山谷中,如果打了胜仗,可以回来再取,如果败了,连命都不一定能够保住,哪还在乎这些生活器物。

    一百甲骑,轻装上阵,牵马而行。

    山谷距离战场还有一段路要走,穿着一身盔甲赶路,也别说作战了,估计人先给累趴下了,成了待宰的羔羊。

    甲仗由驮马负着,而代步马的背上则驮着两根枝叶茂盛的树枝,山谷里有的是树,倒也能够轻易取材。

    当辛永宗靠近战场的时候,贼寇已经开始了攻城。

    辛永宗看着远处毫无防备的梁山贼寇,轻蔑的笑道:

    “果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攻城时,也不知道派遣斥候警戒。”

    辛永宗这么说,是在给自己,以及麾下的将士们鼓气。

    至于宋江没有布置斥候,应该是知道曾孝蕴尚在临沂,而误以为辛永宗已经南下,所以没有防备。

    当然,也可能是这群梁山贼寇本就是乌合之众,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别看辛永宗在将士们面前稳如老狗,其实心里也没底。

    他说到底,也是第一次上战场,看到上万的贼寇,也会打退堂鼓。

    但是辛永宗不能退,他不可能一直拿钱去收买将士,需要用战功来树立自己的威信。

    人生中的第一战,不容有失。

    张进德在一旁催促道:

    “辛部将,贼寇无备,正可击之!”

    他担心父亲的安危,眼见贼寇这么大的声势,自然是希望辛永宗能够快些出击。

    然而辛永宗却不为所动: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当然是要等贼寇被城墙上的守军耗光了锐气,将士疲惫之际,再选择从后方杀出。

    尽管此前是与张守议约定,在宋江攻城的时候,内外夹击,但眼见贼寇势大,辛永宗决定还是让守军先消耗一下贼寇,等到宋江一伙精疲力竭,而守军又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自己再出来收割。

    至于新泰守军的伤亡,与他又有什么干系,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乱世之中,什么心都可以有,就是不能有圣母心。

    悲天悯人的性子肯定做不成大事。

    辛永宗不急不躁,那是因为守城的张守议可不是他爹。

    但张进德身为人子,哪能泰然处之。

    眼看梁山贼寇已经有人爬上了城头,张进德焦急不已:

    “辛部将!现在不是隔岸观火的时候,城池危在旦夕,还请速速发兵!”

    辛永宗不耐烦的看了张进德一言,而后给了魏充一个眼色,魏充会意,又将张进德给绑了,也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破布,把张进德的嘴都给堵上。

    张进德只得在那呜呜地哼唧着,辛永宗倒是清净了许多。

    但是城头上的新泰县令张守议,可算是如坐针毡。

    方才贼寇一波攻势,险些就在城墙上站稳脚跟,好在被守军有惊无险的击退,但也把张守议吓得够呛。

    “该死!辛永宗那混账该不会是看到了贼寇的声势,心生胆怯,不敢来了吧!”

    张守议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心里恨透了辛永宗,哪还有之前一口一个贤弟时的亲热模样。

    大战一直持续到黄昏时,虽然贼寇的攻势屡屡被打退,但守军却是越发艰难。

    原因无他,城外的贼寇可以使用车轮战,但守军人少,就不曾休息过,鏖战到现在,实在是提不起力气了。

    宋江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只需一鼓作气,定能破城。”

    宋江成竹在胸道。

    于是他调集了全部的兵力,准备一举拿下新泰县城。

    而在远处观战的辛兴宗,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全军听我号令,整装备战!”

    一声令下,第五都的将士们纷纷披甲上马,而在一旁,代步马与驮马的尾巴上都已经绑好了树枝。

    待众人准备好后,辛永宗喝问道:

    “可有家中独子,又无后嗣者。”

    将士们面面相觑,但还是走出来八人。

    辛永宗下令道:

    “大军冲锋之际,尔等在后驱赶马匹,鼓噪声势。”

    八名将士应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当贼寇们蚁附登城,先登部队甚至已经在城墙上杀得官兵节节败退的时候。

    辛永宗拔刀出鞘,高举过头顶,大喝道:

    “今日!进者生,论功受赏;退者死,祸及妻儿!众将士!随我杀!”

    说罢,用力地磕动马腹,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其余众人也纷纷策马跟上。

    县令张守议见势不妙,早就赶去了另一侧的城门处,只要东门失守,他立刻由西门开溜。

    而张武还在带领着守军苦苦坚持。

    登上城墙的贼寇越来越多,好像永远也杀不完似的,张武手中的钢刀被他砍得早已卷刃,此时,张武深陷绝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