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话:狮驼岭残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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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狮驼岭祭日

    话说这西牛贺洲狮驼岭,方圆八百里,计有大小妖怪四万八千余,横行无忌,喜食人。

    这山岭间有一城,称狮驼国,五百年前,狮驼岭的三大王金翅大鹏,一日吃净了狮驼城国王及满城大小男女,这狮驼岭地带便真正成为一个妖国。

    而庄恒的祖上,因生活在城外山间村落,侥幸躲过一劫,此后五百年间,便被妖怪圈养在大山之中,世代繁衍,以供“肉食”。

    今日,又是五百年来一年一度的狮驼城“一日屠”传统祭日,照惯例,村子要向这片山丘的管事,野猪妖“黑石”献上新鲜的“肉食”。

    山如墨,四野静,残月渐隐,鸡鸣破晓。

    一条长长的队伍在山间缓缓行进,红色的灯笼在晨风中摇曳。

    喜庆的唢呐声、梆子声交替起伏,如节日般热闹。

    少年庄恒一身素衣披着大红绣球,端坐在轿椅上,衣袂飘飘,好似高中的状元郎。

    今日,是狮驼岭祭日,而庄恒,就是贡品之一。

    往年里,贡品都是在上元节抽中红签之人才能有幸担任。

    老村长说红签代表着天命眷顾,也是村子几百年来世代相传的凭依,无论老幼尊卑,都不能反抗天命。

    按照村子里代代流传的说法,红签是解脱苦海的好运签,作为“肉食”投胎不会堕入畜生道,是几世才能修来的福分。

    但这次的祭日,这片山岭的管事点名要一对童男童女,以庆贺五百年这一特别的年份。

    签筒摇了又摇,中红签的来来回回都是些老叟,实在难堪。

    最后,老村长只好将红签从签筒中取出,看庄恒还算适龄,涨红着脸塞到他的手上,这份泼天的福分就算定下来了。

    马上,就到吉时。

    “怕吗,小庄?”老村长笑眯眯地看着庄恒。

    “杨爷爷,我不怕,我随张叔进山打猎,还被野猪拱过嘞。”庄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得出来是怕的。

    “你相信规矩吗?”老村长认真问道。

    “杨爷爷,我信你。”庄恒一字一句说道,“规矩也好,命数也好,都是为了更好的活着,狮驼岭要我们死,所以我要更好的活。”

    “杨爷爷,你说人真的会有下辈子吗?”庄恒低头看向轿旁有些蹒跚的老村长杨爷爷。

    “会的,孩子,下辈子寻个好人家,千万别来咱这鬼地方。”杨爷爷拍拍庄恒的手背。

    “大家加把劲跟上,千万别误了时辰,惹得管事不高兴”老木匠走在队伍中间大声呼喝道。

    喜庆的乐声更大了,献供的队伍加快了脚程。

    庄恒在竹轿上摇摇晃晃,心里说不上害怕,但也很难在欢喜的乐声中寻得平静。

    行不过三里路,便到了一座寺庙,庙里庙外满是堆满成山的酒坛,这是三百年前附近几个村子合力给此地管事野猪精修建的,香火旺盛。

    庄恒醒神,透过寺门定睛一看,远远只见一只身披袈裟的野猪精正坐在佛像前吃着三牲贡品,一丈高的身子、硕大的野猪头、黑乎乎的毛发加上油渍淌在袈裟上,让庄恒顿生恶寒。

    老村长和村中德高望重的宿老快步走到队伍前头,在殿外高喊:“仙长,牧杨村献上贡品,两脚羊二只!”

    野猪精两眼放光,将油渍在袈裟上一抹,手中的羊腿丢下,打个酒嗝道“哈哈哈哈,本尊早吃腻了这些个又腥又柴的腌臜,终于能换个口味。”

    “真嫩,味道一定很不错”野猪精吞了吞口水,摇头晃脑地丢出一具尸体,尸体破破烂烂不成人形,已经被啃食了不少。

    “喏,这是你孙子,这个村长嘛,还是得由你来做,年轻人食古不化,不像老一辈的,见得多想得开。”

    “什么五百年的铁律那必须抽签,本尊说了,五百年祭日要一对童男童女,俺的话,就是规矩。”野猪精咧嘴笑道。

    “要不是这五百年两脚羊是越来越少,哪有你们讨价还价的功夫,那还不是本尊想要多少就抓来多少。”

    庄恒远远地看着,那是老村长的长孙杨自,也是去年接下担子的新任村长,前日里听说独自上山与野猪精交涉,看来是没能善了。

    老村长缓缓跪下,向野猪精磕头致谢,差人收了尸骨,未发一言。

    却是老木匠忍不住问道:“仙长,说好的童男童女换杨自回来,你怎得食言,竟害了……。”

    野猪精一挥袈裟,鼻子里喷出一道白气:“这杨自岂不该死,在本尊耳边来来回回念叨什么狗屁规矩,还拿狮驼洞敕令来说事,本尊给他留个尸骨,就是佛祖开恩了。”

    老木匠走在队伍前边,喝到:“黑石,你也知道狮驼岭圣王有敕令在先,非祭日不得无端食人,不得干涉村民选供,你这么做,岂不是将圣王之令不放在眼里!就不怕小巡风来了,给你参个挂落!”

    “我自是谨遵圣令的,”野猪精拱手向西,又向身后一请,“来来来,巡风兄长正在俺这个小庙里做客,快给俺再记上一笔,狮驼岭祭日上,俺黑石前日滥杀一人,今日滥杀一人,来日报给熊将军,给俺吃个挂落。”

    “嘿嘿嘿嘿,黑老弟说笑了,此乃小事一桩,何须熊将军劳心呐。”野猪妖身后又转出一只鼠妖,鼠头鼠脑,是个耗子精,手上还托着“巡风”腰牌。

    “你就是小巡风?”老木匠略有迟疑,转头看向村长,好似松了口气道,“那更得守规矩。”

    “此处地界,俺本尊就是规矩!”老木匠话音未落,野猪精便陡然张开血盆大口,伸手一抓,一口便咬断了老木匠半截身子。

    寺门外的人群一阵骚乱,献贡的队伍乐声嘈杂,很多人未了解真切,就见老木匠身首异处。

    老村长微不可查地向旁边人点点头,伸手向后压了一压,并再次带头跪下。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骚乱过后就是诡异的安静。

    队伍齐刷刷地全都跪了下来,除了另一个贡品女娃的哭声,周围安静得像空气都凝固了,只有野猪精咬碎骨头的磨牙声还在响着。

    “这畜生……”庄恒手收在衣袖下,将竹椅抓的青紫。

    轿边的猎户张叔紧紧压住他的手,深吸几口气,示意他冷静下来。

    “抬进来吧。”野猪精哼一声,挥起袈裟背身走回大殿。

    老村长起身吸气:“把贡品抬进去!”

    唢呐又吹起来,比之前更大声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