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抉择
天色大亮,太平乡从死寂中迸发出一点声音,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呻吟。
又是一批官兵到达!
呼思乐都楞站在村子中间,意气风发的看着手下士兵,挨家挨户的驱赶着平民。
他要杀人。
但是杀人是有讲究的。
如果现在命令士兵挨家挨户的杀人,那整个太平乡就会大乱,无数人奔逃,根本拦不住。
更何况,首先大部分都是汉人士兵,虽然这群贱骨头,杀平民的时候毫不手软,但是终究还有一些藏在队伍里的硬骨头,是有些骨气的。
万一分散开来,这些人容易因为屠杀同胞的命令而哗变!
这些事,呼思乐都楞见得多了,也有经验。
先用“调查反贼”的名义把人聚集起来。
这些平民百姓自认为不是反贼,自然不是很害怕,也就不会想着逃跑。
而下面的士兵也不会抗拒这种命令。
等到所有人都集合到一起了,只需要诬陷栽赃,株连一批人,让幸存的人以为逃过一劫,放松警惕了,这时候再让亲信部队开始屠杀。
到那时候,血腥的屠杀会镇住所有人,包括部队里那些还有骨气的汉人,分散的时候,他们可能因为某些共同的价值观而聚合在一起,但是集合的时候,他们却又会因为同样的恐惧而被分割。
只要把羊都拴在一起,就不会有头羊带领他们离群反抗!
人也如此。
等到尘埃落定,便不会再有人敢出头了。
一个队伍如此操作三五次,还能留下来的,就只有那些背弃同胞,容易控制的畜生了。
一举多得!
“阿弥陀佛,施主,你好啊!”洛言忽然从房顶跃下,落在了呼思乐都楞面前。
“嗯?又是这家伙?”呼思乐都楞没听懂洛言说什么,但是不妨碍他认出洛言。
没办法,这个时代,洛言的身高和体型,实在是很有辨识度。
“来人,把他拿下!”呼思乐都楞此时没有闲心跟洛言扯皮。
当初只是觉得没有好处,万一这人真是和尚,杀了会有麻烦。
此时可不一样了,洛言的出现,对他的计划来说是变数,他现在就是哪个王爷的座上宾,讲法大师,此时也得砍了!
洛言此时面色镇定,但实际上,不得不周身流转龙虎气,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关乎自己的性命。
但是忘了……
孤庄村惨案点燃的一腔热血,直到此时,已经逐渐平复。
很少有人能真的体会,孤身一人面对着五六百执兵着甲的士兵,是一种什么感觉!
洛言的身体本能的开始恐惧,仿佛是来自基因层面的警告,是一种生命本能的自我保护。
每一个细胞都在警告他,会死的!会死的!
“喵的,气氛都到这了啊……最起码也得吸引注意力,让老八把乡亲们的人头偷出来啊……”洛言深吸一口气。
奇怪的是,隐约间又有一种死不了的感觉,支撑着自己的勇气没有彻底侧漏。
他本想着,上次打死了十来个士兵,有个领头的家伙把他误认成和尚,二话没说就走了,这次也装一下,拖拖时间。
——是的,洛言完全没认出来换了衣服和打扮的呼思乐都楞。
结果哪想到,刚说了个开场白,就有十几人围了过来!
“你们这不讲武德啊!”洛言怒吼一声,伸手一掏,神雕毛剑在手!
不得不说人体挺有意思,面对危险的时候,全身都发抖,警告你要逃离。
等到危险逼近了,真的要拼命的时候,又忽然给你提供爆发性的力量!
冲上来的士兵见到洛言的体格,本能的就谨慎起来,纷纷拔出长刀,围成一圈,也称得上进退有据。
而洛言呢,手持羽毛,也没什么章法,就是一顿挥砍!
可架不住这雕毛诡异万分,钢刀竟然都能砍断!
猝不及防之下,洛言一顿冲杀,硬是靠着碾压的力量和羽毛的锋锐,当场砍死四人,把包围圈冲散了!
“哈图力格!沙拉马克!去给我把他拿下!”呼思乐都楞眉头一皱,立刻吩咐自己的两个手下大将!
“我要跟他单打独斗!让他知道我们蒙古勇士的厉害!”哈图力格闷哼一声,独自冲了出去。
“那和尚方才说我们不遵守勇士之间的比武规则,是没有德行的表现,可能说我们以多打少,哈图力格不忿,想去跟他单挑!”沙拉马克小声解释道,他们二人能听懂一些汉话。
呼思乐都楞哼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这汉人和尚再勇猛,也决计走不出这太平乡!
“汉人!报上名来!我哈图力格会砍下你的头颅,让你知道我们蒙古勇士是‘讲武德’的!”
洛言看着面前蹦出来,手持长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一米八蒙古大汉,不由得有些错愕。
“你这梗接歪了啊……”洛言嘀咕了一句,然后眼睛一亮!
“哼,那你听好了!”
“我是光能勇士,佩奇家族的拥护者,哥谭的守护者,正义使者,黑夜骑士,青青大草原狼堡的捍卫者,人称葫芦小金刚!”这一串名头说的又快又脆,但凡有个相声捧哏在场,都得顺势夸一声好!
亏得洛言还记得当初的胡扯,虽然顺序不太一样……
洛言觉得,为啥上次人家扭头就走,这次上来就砍啊?
没报名号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吃我一枪!”
哈图力格……
会汉语,但是就跟很多人考四六级听力一样,懂了,但没完全懂,也就是完全不懂……
洛言当场就炸了。
你丫的是不是有病!
我这出来信心满满的装了两次逼,你们不搭茬也就算了,怎么还带问完话拆台的!
哈图力格可不管那些,当即出手!
他的枪又快又恨,乃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枪术,讲的就是一击致命。
从技术层次来说,洛言差了人家很远。
但是对于此时的洛言来说,这枪法就差了很远。
龙虎气的全身加持让他本身的力量,耐力和视力都已经超出人类极限,而神眷加持下,满级人类的身体基础,带给洛言的反应力更是惊人。
他闲庭信步的避过这捅来的一枪,然后顺手抓住了枪杆!
哈图力格一击不中,便准备抽回长枪,这回枪也是有讲究的,如何能让敌人不好发力,甚至顺势用枪头在敌人身上留个口子……
然而对方单手抓住枪杆,哈图力格回撤之下,竟然纹丝不动!
这特么是什么力量?
就是这一惊之下,洛言的神雕毛剑落下,哈图力格的视野,定格在自己的无头尸身……
“呼……总觉得……我小瞧自己了哎……”洛言沉声说完,随后笑了笑。
“阁下是位勇士,有如此武力,何不加入朝廷,为国效力!”
洛言抬头,说话的是为首之人身边的一人,也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汉语说的分外流利。
“加入你们?然后对着无辜之人举起屠刀?”洛言轻蔑的一笑。
“向弱者举刀的都是废物,废物就应该垃圾分类……”
“我明白阁下的不满!”沙拉马克跟呼思乐都楞翻译了一遍,然后听对方说了些什么,点了点头。
“但是世道如此!弱肉强食,乃是天地之规!”
“想当年我们蒙古人弱小的时候,你们汉人一样是举起屠刀,杀戮我们,今日我们强大,杀戮汉人,不过是因果轮回!”沙拉马克还是知道一点佛教的思想的。
“而且,就算你很厉害,又能对抗多少人?我们这里有三千勇士(吹的),一声令下,你便是吕布在世,也只能含恨而终!”
“既然你不满我们的所作所为,那何不入朝为官呢!”
“今日你就是一人能敌三千,也不过是救了这乡村一时,日后大军杀来,你能救几次?”
“以你的身手,入朝为官,必被重用,到时候,且不说万贯家财,娇妻美妾,锦衣玉食,鲜衣怒马,金榜题名……额,更能用你的权利影响朝政,救更多人啊!”沙拉马克的成语会的不少,不过说着说着有点歪……
洛言不由得沉默了。
其实沙拉马克说的有道理,洛言再强,也不过是一个人,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救得了一村,救不了一城……
点点头,他就能活下去,而且活的很好,甚至活的有理有据!
不用再受蚊虫叮咬,露宿野外,食不果腹的凄惨,随时能回到如同刘瑾一般的舒适生活。
“da……”洛言想辩解一二,“但”字还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他总觉得有某种重要逻辑,让他无法认同对方的说法,但偏偏想不起来。
眼看着洛言沉默,呼思乐都楞和沙拉马克对视一眼。
这和尚明显是个侠士,空有一腔热血。
这种人说难对付吧,他武力惊人,仗义行侠,自有原则。
但是说好对付吧,只需要金钱、美女、权利,你可以不接受,但是只要接了,这三座大山自会碾碎你的“侠义”。
不只是区区侠义,也是此时的你……
只需被这似是而非的道理诓骗,说服自己走出一步。
你就会变成自己曾经抛头颅洒热血,不惜性命也要杀掉的那个人。
洛言深吸一口气,望了望四周。
无数的官兵已经把这里围死,看不到任何出路。
与此同时,龙虎气遮眼,这小小的街道,便能看到三五团新死的“鬼”……
新鲜的让洛言一眼就看出,是昨晚刚死……
莫名的,这几个新死之“鬼”,哪怕不去触碰,也勾动了洛言的某种情绪。
他知道,顺着对方的话,那些道理似乎可以说服自己退一步,这一步退下去,高官厚禄,金钱美女,取之不尽。
但是他不乐意!
没有什么理由,没有原因,洛言的内心丝毫不跟他的意识做解释,直接就甩了四个大字——“爷不乐意”!
“da……打嘎扣头挖路!”洛言风骚的摆了一个怪异的造型!
都要死了,皮一下乐呵乐呵!
一声怒吼,一人持一羽,杀入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