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赫卡，跟随着光芒离开了地道。

    再次来到地表之后，萤火和之前一样以望尘莫及的速度冲向了那枯朽的树林，她连忙迈腿跟上。不知多久未迎来春日的树木早已凋零，朽烂的树干之上横七竖八的挂着几块灰暗的树皮，稀稀落落的排布在树林之间的枝桠也已然成为了一堆碎屑的聚集体，不会对她造成一点阻挡。不过，这些树干似乎仍旧结实，它们仍旧固执的挺立在风雪之中，截留着风雪，树干之间积聚了一层极厚极厚的白雪，几乎要把她给埋进去，这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在积雪中挣扎了好一会儿后，不是很耐烦的她扒拉着树干，直接侧着身子踩了上去，用力一蹬，然后踩上下一个树干，再接着飞向下一个树干，循环往复，好像在这片雪林之中低空飞行，飞快的冲了出去。

    这片树林说大不大，她很快就看到了尽头。

    “啪嚓。”踏着最后的一棵枯树，她往前再一跃，然后轻盈的立在了雪地之上。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有点散开的头发，一边向前方望去。

    单纯而洁净的雪白，一丝不苟的平铺在地面之上，一直延伸到天边，连接彼方的天穹，而在这其中，除了白雪与星光之外，空无一物，好像是一个巨大而精美的白瓷盘，而绚烂的天穹则是这盘子的盖子，在这时看来，天穹才真的像是笼罩大地的“穹”。星光倾洒在这片无垠的大地之上，白雪仍旧折射着这些柔和的光芒，虽然已然冰封，但是放眼望去，整片大地都仿佛在流动，像是一方浩荡的水域，不断流向远方，最后在看不见的地方跌出天穹之外，化为绚烂的瀑布，地平线上的光芒，就仿佛是这瀑布扬起的巨大水花。

    广阔的湖面，仿佛是世界未经神明雕琢的边境。

    趁着她在雪堆里挣扎的那一小会儿，萤火早就不知道冲到了哪里去，放眼望去只看见一小撮光芒混在那天边的水花里。见此，她俯下身子，稍微估摸了一下湖面的厚度，确认踩上去不会有什么危险之后，便再次以风驰电掣的冲向了天边。

    “……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无论多快都嫌不够，”她一边跑，一边念叨，“这个湖面之前在瞭望的时候就发现了，还没觉得有多大呢……机械降神来的时候是从这边吗？他来的时候这湖并没有结冰，但周围完全没有看到解冻的水域呢……”

    不管对方答没答应，赫卡已经决定这样叫他了。

    “估摸着这又是跟之前的雪原一样的东西吧……搞不懂，现在搞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她飞快的向前跑着，跑了许久，许久，这具身躯此时似乎不知疲惫，她跑了许久也没感觉有疲软的势头。

    不断的奔跑，不断的释放着这具身躯之中的能量，她只感觉身体越来越暖，仿佛蕴藏着一个小太阳，她的状态很好，好的有些奇怪，她甚至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正在冒烟的奇怪样子。在这种奇怪的状态下，周围的天寒地冻竟形同虚设。

    周围的景致没有丝毫要变化的意思，她也完全没有感觉不适，于是乎，明明是正在拼尽全力的奔跑着的她，却感觉到了无聊。

    于是，为了排解这份无聊，她再次尝试分析现在的情况。

    首先，这副身躯异乎寻常。在美丽脆弱的外表下，这具身躯蕴藏着与外貌极端不符的强大素质。对寒冷的耐力，体力，力量，反应速度，柔韧性，甚至是思考速度，都让她感觉惊讶，而这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在潜意识中，我并不认为这样的强大是正常的事。也就是说，我曾经并没有这么强大的身躯，甚至闻所未闻。进一步推导，纵使我对醒来之前没有丝毫记忆，但我仍旧具备一些并不符合现状的基本常识，也就是说，我曾经以一副我所认为正常的身躯，存在于另一个与此处截然不同的地方。”

    “那么，这个地方，会是哪里呢？”她这样问自己，“显而易见，是那边？”

    “算是一个合理的猜想吧……那么，第二个问题，机械降神。”

    现有的情况来看，对方的情况比她差劲多了。身躯破败，没有任何基本的常识与经验，也没有任何的记忆，甚至刚开始醒来的时候连动弹都不会。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具备和她一模一样的思维能力，虽然现在他们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但是能否猜想，她与他本是同源呢？

    如果同源的话，那么这“源”，究竟为何物呢？

    一个词在她的心中浮现。

    “人”。

    “不论种族，身躯，外形，普遍存在于任何智慧的个体，普遍表现于性格，思维方式之中，具备一般意义上的共性的，‘人’，吗……这个我倒是记得清楚……‘人并不代表人类’？有些奇怪的东西一起跑出来了……”她感受着从脑海中无可探知的深渊之中浮现的几缕思绪，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正在复苏。虽然只是几丝几缕，但是，确实是在复苏！

    而她既然能回忆起一点，那么自然可以回忆起更多！

    她兴奋的向那深渊中凝望，而深渊回以凝望，她尝试找出刚刚泛起的那阵波动，但是那些东西在一瞬间就融入了黑暗中。她猛然感到一阵头晕，忙不迭的收回了思绪。

    差点被拉进去……这正常吗？

    总之，目前来说好像没法太着急啊。

    从思考中收回思绪的她自然的望向了前面，然后，她赫然发现面前的景致出现了一些变化。前方的冰面似乎微微向下凹了点，而眼前的萤火也正在半空中不断上下乱窜，似乎正在催她快跑几步。

    见此，赫卡明白，她马上要到了。

    她加快了脚步。

    ……

    前方的冰面之中出现了一块黑色的东西，从远处看不太出是什么。蓝色的萤火好像按耐不住性子，直接从那块黑色的东西上飞到了她身旁，然后又伴着她飞向了那块黑色的东西。见此，全力冲刺的她微微一笑，疾驰的双足再次加快了几分。

    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东西，距离近了之后，她发现，那黑色的事物似乎，是一个用黑铁铸成的小船……

    “喀哒——”

    “嗯？”赫卡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面的船上，这时脚下突然传来一阵破碎感，她顿感不妙，不过，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完蛋！”

    “噗通——”

    她一脚踩破了冰层，跌进了水里。

    “呼呜……”她吐出一口气，然后在水里轻巧的一转身，止住了向下坠去的势头，调整好身姿，稍微摆动了一下身体，就从水中游了上来。跌进水里之前她好歹是反应过来，猛吸了一大口气，此时倒不是特别难受，而且，这里的水竟然并不冷，眼前的景象也着实让人惊异，所以，她并没有着急着浮出水面。

    湖中的水清澈而平静，即使睁着眼也不会太过不适。她抬头向上望去，薄薄的冰层之上松散的覆盖着一小层积雪，仿佛是一层轻纱帘，滤过外界略显张扬的星光，还以幽蓝的光芒。光芒带着冰雪的清凉感，幽幽的照进湖面，温柔的感觉，很舒服。

    “之前也注意到了，湖面的冰雪正朝此处塌陷，这地方的冰层很薄……还是不够敏感呢。”她如此想到，伸手，轻轻的拨开刚踩出来的冰洞边缘的白霜。她微微下沉，然后猛的从冰洞之中窜了出来，轻盈的跃上了冰层，然后又踩出了一个更大的冰洞，又跌了下来。虽然知道现在的冰层可能很难支持住她，但是她还是想试试，而且借着这机会她顺便换了口气。

    等水波消散之后，她看向了几十步之外，象征性的冻在冰里面的船底，想到：“看来只能游过去了。”

    于是，她便摆动身子，如游鱼般，轻盈的滑了过去。

    望向湖底，下方不知从何处亮起着微弱极光似的蓝色光芒，因此湖底并不是乌漆麻黑的深渊，甚至可以看到很远，很远，但是，即使如此，她仍然看不到尽头。放眼望去，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片片光影的交汇，与逐渐闭合的视界，整块湖水似乎是大块的海蓝宝石，光芒折射其中，绚烂而悠扬，也悠远而深邃，放眼望去，深不见底，

    “仿佛另一片天空。”

    她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奇怪想法。

    她的水性似乎非常好，几十步的距离只是片刻之间。她触摸到了小船厚重的船底，然后向上游去。她用手扒拉开冰层，稍微估摸了一下船的形状之后，她伸手把黏在手里半天的提灯给扔了上去，然后再次潜了下去，然后，猛的窜了上来，扒住船边，行云流水的翻进了船里。

    “嘶——”她刚翻上船就倒抽了一口凉气，相比于水里，外面真的冷得离谱。

    “这水真的暖的离谱……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温暖感，她回头看去，蓝色的火焰燃烧的旺了些，它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倚靠在她的身后，尽力给她传递着温度。

    “嗯，多谢。”她微笑着回应道，弯腰捡起了提灯。

    “好了，所以现在我要干什么呢？”

    她四处打量了一番，船体整个都是漆黑一片，看上去和地道中的石料一模一样，上面似有纹路，但是太黑了完全没法确认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而唯一看上去有点东西的东西，在船头。一个漆黑的杆子，上端弯曲翻下，成一个倒悬的弯钩，看上去好像可以放什么东西上去。

    “船头灯。”

    见此，她走上前去，将手中的提灯挂在了上面。而后，当提灯接触到那深黑的事物时候，一丝龟裂，有些唐突的在二者之上崩裂了开来。

    在裂缝之中，渗出蓝色的光芒。

    她微微一愣，然后放手，将它彻底放了上去。

    “喀啦，喀啦……”提灯摇晃着，龟裂在二者间蔓延着。起先是毫无规则的裂纹，一寸一寸的裂开，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最后，已宛若流水，在覆盖二者全部之后。

    “和之前看到的差不多呢。”

    光芒顺着船头的杆子流下，然后顺着黑铁之上看不见的凹槽接着向四方流去，不断分支，不断交错，交织为纷繁复杂符文，看着这些符文，她心中莫名泛出一阵瘙痒。虽然这些事物着实复杂，但是，她却并不感觉眼花缭乱，似乎……能看出些许规律……

    “喀啦，喀啦……”

    “……”她看向船头的提灯，它仍然微微的晃动着。已经过了许久了，按理来说提灯早该静下来了，而现在它还在晃……

    “是船在晃。”

    她再望向了船外的湖面，然后，猛然愣住了。

    以她所在的船为中心，四周的冰层向四面八方展开了无数道裂痕，冰层消融，裂隙飞速的朝远方蔓延，瞬间就越过了天边的视界。

    裂隙所交织出的符文，和光芒交织出的符文如出一辙。裂隙之间，上涌的湖水之中，同样迸发出蓝色的光芒。与宁静黑暗的夜相比，过于炙热的亮蓝色光芒！

    “这什么情况？！”这宏大的情景过于令人惊异，她一时不知应作何反应，不过下一秒，她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首先，她现在浑身湿透的站在冰天雪地里，虽然有萤火尽力的帮助，感到寒冷仍旧无可避免，但是此时，她感受到了温暖，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温暖——

    其次，这船晃动的好像更加剧烈了。

    一阵和暖的风，带着满满的水香味，吹过了她的脸庞，将她随意扎在脑后的那一束长发直接吹开了，风再无停歇之意，她伸手，将几缕不服帖的头发扫到脑后，望向风来处的方向，原先平稳如镜的湖面已然泛起了无尽波光，绵延其中的蓝色光芒似乎在波动中被震荡开来，它们逐渐被稀释，吸收，最终融入了整片大湖。于是乎，整片大湖便散发出苍蓝色的绚烂光芒。

    这是，怎么一回事……

    风起之后，她脚下的船也顺着水波开始漂流。她突然意识到让船乱飘好像不是很合适，于是想找个东西控制船只，但船只上空无一物。她对着船头的提灯，辨认了一下方向——船只正朝着和自己来时完全相反的方向飘去，虽然速度很慢。

    冰面也融化了，这下子可怎么回去呢……

    正当她扒着船弦，盯着水域，思考着自己游回去的方案时，她突然意识到，水下有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的话，貌似是……

    什么植物的幼苗？

    植物？

    “‘请勿试图清扫设施中的植物，它们对这个设施的维持有着重要意义。’是这么说的吧……”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回头望去，然后，看到了非常，非常令人费解的一幕。

    前面，出现了一片森林。

    “……？……”

    不知何时，远处的湖面之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片茂盛的树林，一片不逊色于对方曾行走过的那片苍萃之地的树林。

    不过，首先，这片树林里面的树木不太对劲，不如说，它们只是看上去像是树木而已，细看之下，它们全都是光，和设施的墙上，和刚刚的湖面之上亮起的一样的光。

    它们是由一条一条光芒编织而成的。

    其次，它浮在湖面上……

    不过如果是光就合理了？

    得过去看看，总之？

    “嗡……”

    一阵鸣动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再看去，声音来自被她晾在一旁的萤火，此时它燃烧的比先前旺盛的多，它正在船头的提灯附近摇摆着，似乎正示意她过去。见此，她上前几步，走到提灯前，而见她来，萤火轻盈的一摇身体，钻进了提灯里，然后，猛的窜的巨大，三丈高的火焰把整个提灯都吞了进去，把她吓得退了三步，差点没摔下去。

    熊熊烈火燃烧了几秒，然后轻飘飘的散在了风中，留下了中间的一小团。而这剩下的一团火焰，竟是燃成了一个带十字花纹的圆盘模样。

    “……哈？”她不是很理解对方的行为，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圆盘形的火焰闪了闪，然后突然又一烧，圆盘的四面八方就钻出了好几个把手模样的东西，和圆盘一拼，赫然是一个船舵的模样。她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此时的她已经懒得对这些东西表示惊讶了，直接上前，毫不犹豫的伸手握住了这火焰的船舵，然后猛的向右一甩！

    脚下的船立马以她圆心，灵敏的来了个漂移，船头直指向刚刚看到的那片森林。

    “走，去看看！”

    “话说……对方那边情况如何？”她微微闭上眼睛，彼方之景象映入眼帘。眼前只有各种奇怪的字符在奔流，虽然看不懂，但是貌似进展很顺利，“每一句看的懂的……应该没我什么事？”

    她稍微捣鼓了一会儿，随意向前一推船舵，船便向前窜了下，见此，她直接狠力向前一按，船便直接朝前方的树林冲了过去。风拍在他的脸上，吹得她生疼，但是即使这样夸张的大动作，在水面上也只是溅起几圈波纹，她不禁感觉有些违和，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手中紧紧掌着船舵，视线紧紧的盯着前方，船的速度很快，但是竟然没溅起的波纹快。波纹先她一步来到了树林，而前方的树林在被波纹划过之后，竟是，被荡开了。这片浮在水面之上的茂盛树林，在波纹的推动下渐渐的散开，密不透风的森林变得松散，其中显出了一条通路，足以让这条船驶过。

    不真实的感觉……

    不论如何，船行的通道有了，而且视野也开阔了。她驾驶着船直接冲了进去，溅起的波纹把周围的植株推的更开，道路让的更大，这让并不熟悉操作的她能无所顾忌的在其中驰骋。

    不过，她其实并不着急。

    她将船舵略微向后扳，把速度降了下来。她开着船，在森林之中慢慢的走着，端详着周围的这些奇异的植物。发着光，或者说由光芒构成的它们，大体是正常植物应该的颜色。不过，说实话，她对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植物都有所怀疑，因为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两株植物看上去是同一种的。每一株植物都长的很特殊，或高大或低矮，或笔直或崎岖，或茂盛或嶙峋，或盛放或结实，或自然伸展，或规整的仿佛人造物品，而且硬要说的话，几乎所有植树上面都长着不太合理的东西。

    灌丛的叶片中排布着犹如雪花般的脉络。

    乔木树干之上盛开着犹如水晶一般的花朵。

    藤蔓之上长出了宛如节日吊饰般绚烂的结实。

    高草的边缘挂满了像是露珠一般的宝石。

    蘑菇的伞盖上显出了难以言说的华美图案……

    这些美丽的事物所组成的森林，就如之前的雪景，星空，河流一般，除了震撼外，只让人感觉虚幻。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这种事物只存在于孩童至纯的梦境中。

    她伸手，手结结实实的握住了那泛着光芒的树干。她翻身一跃，跳入林冠之中，就像潜入水下一样，几秒后，她在另一株树上从树叶之中浮了出来。她在树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伸手，在触手可及之处摘下一颗亮蓝色的果实，轻轻的咬了一口。

    果实的味道很淡，果肉稍微和嘴唇一碰就化为了汁液，顺着喉咙滑了下去，清凉甘洌，仿佛高山泉水，喉咙中的干渴瞬间被浇灭了。她意外，不过，更高兴。

    她浑身瞬间充满了劲，她三两口的把这果子吃了下去，转身再摘下来几个，跳进船里放了下来，又跳上了树，在不远的地方探出头，摘下几颗甘酸的橙黄果实，抓住藤蔓在树丛中腾跃，顺手摘走几颗甘甜的红色浆果，用脚勾住树枝，倒挂着从水面的草丛中取走几朵漂亮的小花，几株味道独特的香草，她还尝试了一下那些绚烂的蘑菇，味道如它们的颜色一般复杂。不过有一种白色的蘑菇是咸的。

    她在树杈之间躺着，肚皮上放着五颜六色的果子，伸手还能摘到更多。温暖而湿润的风划过树梢，吹在她的身上分外舒服。这片光辉的森林之中满是绚烂之景，应接不暇，令人神迷目眩。

    她脸上的笑容，绚烂的不逊色于这片森林。

    这是天堂一般的地方。

    能在这种地方尽情玩闹，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很开心，很开心吧？

    不管她有没有意识到，在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她真的非常疲惫了。突然来到了一个如此舒适的地方，她疲惫的精神瞬间放松，一股困意直冲脑海。睁着眼睛，视野前炫焕的景物渐渐变得迷蒙，眼皮瞬间如灌铅般掉了下来。

    黑暗笼罩了她的视线。

    她无所顾及的沉入了其中，正如其他人跌入梦境中一般，然后……

    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强烈的坠落感！

    她猛然从梦中惊醒。身体猛地一抽搐，双手猛的向前一握，想在坠落之中抓住什么，但是在下一瞬间，她便发觉，自己此时正稳稳的躺在树杈中央，并未发生什么问题。

    但是，这坠落的感觉仍未停止。

    不知是何原因，一股从未有过的昏沉感涌上她的脑海，乃至她甚至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躯干瘫软，她便从树杈之上掉落，头朝下，栽入了水里。

    清凉的湖水灌入她的耳鼻口，但是她却毫无表示，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上方光怪陆离，且渐渐迷蒙的水面。

    她唐突的发现，自己的心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剧烈的搏动声震耳欲聋，灼烧般的热度从头脑与胸膛扩散，遍布全身，即使身处冰凉的湖水也无法浇灭，她的眼前迷离，恍惚间，几片被撕碎的图像闪过，残缺的黑色块根本看不出任何东西，但是，她仍旧感觉心脏遭受了一记重锤，将她朝深渊之中再撞入了几分……

    深渊……

    无论是心中的空洞，还是灌入身体中的湖水都在不遗余力的将他拖入深渊，在终于从那感觉之中稍微摆脱之后，她狠力的一摇头，将那些东西暂且甩开，然后挣扎着游上了水面。

    “咳咳……哈啊……哈……”她狼狈的用手抹着脸，吐着水，想从这情感之中缓过来，但却发现，她缓不过来。

    这是，什么……

    心之剧烈搏动宛若汹涌波涌，冲击着她的脑海，每一次搏动，都让她眼前黑暗加深一分。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在意识消失之前离开水里，于是，她从混乱之中汇聚起自己的力气，扒住船弦，手脚并用，艰难的翻了进去，然后瘫倒在了船里。

    痛苦……

    驱之不散，如此清晰……

    她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仍然感觉那空洞，但是身体的疲惫似乎恰到好处的给了她的心灵麻木，于是，她得以暂时将自己的目光从那东西中转移。

    转移到，疲惫之上。

    黑暗笼罩了她的视线，她无力的，跌入了其中。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启动的板机是这个……无奈，空虚，不甘，后悔，混杂在一起，如此强烈……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