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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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护国府

    褐袍老人悠哉坐在护国府的门槛上,听得地面微微震动,仿佛有重甲骑兵奔来。

    护国府的侍卫立马警觉,迅速跑到门外,立在褐袍老人两侧,拿出兵器严阵以待。

    “都把兵器收起来,不用这么紧张,是护国军的那些家伙来了。”

    听了老人的话,侍卫才收起兵器,可依然护卫在老人身旁。

    最近护国府不太平,他们这些虽只是底层的侍卫,可也能猜出一二。

    地面震得越来越厉害,护国府两侧的巷道各出现了一队带甲骑兵,有条不紊,气势汹汹。为首的一人身着白色铠甲,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持着雪银的长枪,护国府的侍卫被这道身影吸引了目光。

    护国大将军麾下重甲骑兵总统帅,晨瑞。

    “怎么是你?重甲骑兵也能进城了吗?”褐袍老人看着这几十骑兵,缓缓起身。

    就算是在战场上,这几十重甲骑兵也是能够左右战局的,虽说在城内会影响发挥,但是几十重甲骑兵想要带人冲锋突围,谁也扛不住。

    “无非是死罪上加个谋逆罪,那又如何?”晨瑞不屑一顾,“夫人呢?你怎么没有守候在夫人身边?”

    “夫人去了皇宫。”褐袍老人淡淡道。

    “什么?你敢让夫人一个人去皇宫?你可知暗处的禁卫军已经包围了整个护国府?”晨瑞随手一指身后的高地,“难道你察觉不到那里的弓箭手已经封锁了整条巷道?只要一声令下,你们都得被射成筛子。”

    “所以说你们这群武夫的头脑只能用来打仗,夫人专门留下我来避免你们做傻事。”褐袍老人叹了口气,“夫人那边安全的很,你还是想想你们自己带甲进城的后果吧。”

    晨瑞眼色一凝,死死盯着褐袍老人。

    “反正也没事,打一架吧,看看我亲手教出来的徒弟长进如何。”

    “老不死的,正有此意!”晨瑞说完,翻身下马,卸掉身上的铠甲,长枪一抖,直冲冲向老人刺来。

    这一枪气势如虹,速度快的常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若是一般的士兵遇到这一枪只有被贯穿的结果,可老人只是微微眯眼,树枝般的拐杖轻轻拄地,身形一侧,长枪贴着褐袍老人胸膛而过。

    晨瑞立马手腕一动,长枪横扫而过,一点情面不留,力道大的出奇,老人只好连连后退,避其锋芒,同时拐杖上挑,将长枪直接挑起。

    这一挑的力度让晨瑞大吃一惊,长枪在手中一震,刚刚握稳,便看见老人借力贴着长枪用拐杖刺来,晨瑞只得一咬牙,狠狠将长枪砸下,逼得老人减缓攻势躲避。

    久经沙场的晨瑞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面对老人那看起来轻易折断的拐杖,只能够被迫防守,边打边退,作为重甲骑兵,他的攻击本就以迅猛著称,一顿冲锋就只能够胜利,没有什么迂回后退可言。

    现在,他被老人打的根本没有脾气,全身的力气要么无处可释放,要么被老人四两拨千斤。

    一旁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看到这一幕惊呆了,往日里战无不胜的总统帅被打的连连后退,根本毫无气势可言,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心中默默为晨瑞加油。

    总统帅,一定要赢啊!你可是我们重甲骑兵的精神支柱!

    “若是换洛川来,可不会被逼退到这种地步。”

    闻言,晨瑞心中一震,恍然察觉自己竟然已被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当他听到洛川那两个字时,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一咬牙,改守为攻,手腕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狠狠将老人的拐杖向地面砸去。

    褐袍老人微微一笑,用力去抽出被压着的拐杖,却见晨瑞已经快速收紧长枪,步步紧逼,一个翻身,长枪绕过一圈,垂直砸向老人!

    这一枪才有了万人敌的威势!

    老人不敢正面抗击,尽力去躲避,可那一枪既然用出来了,这么近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躲不过,长枪划过,老人的褐袍被割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骨瘦如柴的肌肤。

    强大的枪势也使得老人不得已后退,最后一屁股倚墙坐在了地上。

    “好!”不知谁说了一句,重甲骑兵纷纷欢呼。

    晨瑞偏头狠狠瞪了一眼士兵,士兵们立马识趣闭上了嘴,晨瑞知道,以老人的速度,若不是老人让自己,最后那一枪自己肯定用都用不出来。

    “老不死的,你是想措措我的锐气?”

    “哪有!好久没动手了,练练手罢了,”老人缓缓起身拍了拍衣袍,“有长进!可这身褐袍,得从你军饷中扣,还得请我在这洛京中最好的酒楼吃上一顿好饭。”

    晨瑞一阵无语,不想接话,转身去穿自己的铠甲,才刚刚拿起,他就知道多余了,“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危险。”

    “全体卸甲!”

    老人呵呵一笑,以他的感知,能够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禁卫军正在迅速撤离,不由抬头感叹一声,夫人可终于能够睡一场好觉了!

    ……

    宁心宫

    “宁妃,护国府夫人求见。”侍女说道。

    宁妃端坐拿起一壶茶,轻笑说道,“你先退下吧。”边说着,边在对位倒了一杯茶,茶还未倒完,璟瑜已经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手中还拿着那根一米多长的大竹鞭。

    宁妃被吓了一跳,“你来感谢我,也用不着带这种礼物吧,我家毅儿可不像然儿那么不听话。”

    “谁是来感谢你的?”璟瑜坐了下来,一口气喝掉宁妃沏的茶,“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我看你优柔寡断,就替你做了决定,否则然儿怎么得救?只是可惜了永宁。”宁妃叹了一口气。

    “你告诉她这件事,你知道她心底会留下多大的阴影吗?永宁自幼失明,生活本就不如意……”

    “那都是她母亲害的!这就是事实,不可能一辈子瞒着她。”宁妃打断了璟瑜的话,继续说道,“她母亲为了皇后之位狠得下心去害自己的孩子,现在竟然还想着利用女儿!让永宁早点看清她母亲的真面目更好。”

    “这件事就你我二人知道,其实可以一直瞒下去的。”璟瑜沮丧道。

    宁妃有些好奇,认真盯着璟瑜,“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句话都不提然儿,满口都是永宁。”

    “永宁马上就是护国府的媳妇了。”

    “什么?”宁妃瞪大了眼。

    璟瑜又补充了一句,“她怀了然儿的孩子。”

    这下,宁妃更是吃惊,“他们,玩真的…”

    璟瑜点了点头,沉默一会儿,说道,“希望永宁以后能够看开一点吧,洛然和她的孩子是她的最后精神支柱了。”

    “对不起,没想到我酿成了大祸。”

    “不过也不怪你,我也曾经想过将这件事告诉永宁,就算是我知道了永宁怀孕,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够劝动永宁站在然儿这一边,”璟瑜说着,提起竹鞭起身,“坏人都让你做尽了,我以后好好当个丈母娘,你就把你的愧疚转换为关心,好好对待永宁。”

    “你现在干什么去的?”

    “哼!那个臭小子,我得好好教训他一顿!”璟瑜说着,气势汹汹往外走。

    宁妃不由苦笑,抿了一口茶,脑海中回想起不小心看到皇后拖着虚弱的身体毒害自己女儿的场景。

    ……

    出了宁心宫的璟瑜没有走几步,就正好碰到了还一脸怨气的洛阳,洛阳旁边跟着二皇子。

    “回来了。”没有过多的语言,璟瑜只是很平常说道。

    洛阳看着璟瑜手上拿着的竹鞭,还气势汹汹的,暗道不好,苦笑道,“夫人,我们先回府上说,如何?”

    “不了,去天牢。”璟瑜说完,也不再去管洛阳,掉头就走。

    洛阳心中为洛然默默祈祷,一旁的二皇子见状,微笑道,“大将军,既然这样,我就不去天牢凑热闹,父皇释放洛然的指令应该已经下达,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团聚了。”

    闻言,洛阳向二皇子鞠了一躬,箭步去追赶璟瑜,他心中的那份怨气已经被璟瑜的气势压的一干二净。

    出了皇宫后,璟瑜让马夫快马加鞭赶往天牢,洛阳只得骑马在后面跟着,不一会儿就到了天牢所在地。

    洛然此时还刚刚醒来,吃着五皇子带来的早午饭。

    “我听我母亲说,今天就一锤定音了,也许今天你就可以出去,到时候,我们好好去庆祝庆祝,正好扬起凯旋而归,我们为他接风洗尘!”五皇子高兴说道,大饮了一口酒。

    听到出去,洛然手中的筷子顿时停顿了一下。

    “你是怕出去了不知怎么面对永宁?”五皇子大笑一声,“男子汉坦坦荡荡,不行你就当驸马,娶了永宁。”

    “我说过,我不喜欢永宁。”

    五皇子撇了一下嘴,“我就纳闷了,永宁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喜欢永和,可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你得不到的,你说,你拿什么和人家扬起比?除了你那牛逼爹和牛逼娘亲。”

    “我……”洛然哑口无言,只得嘴硬道,“得不到我也不想将就娶永宁!”

    “你说什么!”

    洛然的话还没完全说完,就听见了一道愤怒的,熟悉的声音,吓得两人一个激灵。抬头望去,璟瑜手持大竹鞭,几步已经来了牢房门口前。

    五皇子看到那个竹鞭就有阴影,不由退到了角落。

    “母亲…”洛然有些颤抖。

    璟瑜一步一步逼近,吓得洛然都不知如何去躲,一道竹鞭就落在了身上。

    “母亲,疼!”洛然看着被打出的那一道鲜红的伤口,母亲怒气丝毫未减,他顿时感觉这一次好像是来真的了。

    “你还知道疼!那你可体会到永宁的心有多痛吗?”璟瑜又是一竹鞭落下,在洛然身上撕裂开一道肉眼可见的伤口。

    这一次,洛然死咬着牙,一句疼痛都没有喊。

    “母亲,你可知我被关进来很有可能是她给我下了药!”

    听到这一句话,璟瑜的怒气更盛,狠狠又给了洛然一竹鞭,这一竹鞭正好落在上一道的伤口上,躲在角落的五皇子好像看到了血肉横飞。

    “啊!”洛然没有忍住,不由失声叫道。

    “谁会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洛然!我希望你以后永远把这句话烂在心底。”

    “为什么?”洛然不服气。

    “就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了洛然的头顶,他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就连躲在角落的五皇子也不可置信。

    “如果可以,谁会想要去害一个心爱的人?要是有的选,永宁会用自己的清白身子来告诉你,她真的不想去伤害你?”

    璟瑜没有再动手,可这一连串的语言,比肉体带来的伤痛还要剧烈。

    洛阳走到了璟瑜身后,本想出手阻止,可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

    “我希望你好好想想,你与永宁的婚礼择日举行,你没得选,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果。”话落,璟瑜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这时,躲在墙角的五皇子才有勇气跑到洛然身边,查看伤势,不由啧啧叹道,“太恐怖了!”

    洛然已经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疼痛了,迷茫看向洛阳,“父亲。”

    “唉,”洛阳叹了口气,“你父亲就是个行军打仗的武夫,哪懂得那么多,不过你父亲知道,男人就得有担当,虽说这不完全是你的错,可有些事做了,就得承担起责任,你母亲说的对,那种话以后就别说了,往后的日子里,好好对待永宁吧。”

    五皇子拍手叫好,“对,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就是喜欢大将军如此讲道理的人。”

    闻言,洛阳瞪了一眼五皇子,“你在一旁凑什么热闹,快去外面等圣旨去。”

    “额。”五皇子有些不情愿,但迫于洛阳身上那股常年发号施令的威压,还是选择乖乖听话。

    洛阳蹲下身子,仔细查看洛然的伤口,“你母亲还算留了手的,回去修养几天就好了。”

    “父亲,下次出征能不能带上我。”洛然突然道。

    “你与永宁公主马上就要成婚,婚后的一段时间你得好好陪陪永宁公主,而且永宁公主怀有身孕,作为父亲,你还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比较好。”

    “可……”

    “没有什么可是的,打仗这种东西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若想磨炼自己跟着太师学学什么尔虞我诈,比跟着父亲打仗有前途多了。”

    洛然闭上了嘴,知道自己说不过父亲,他知道,父亲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大将军这个位置,深知战争的残酷性,他自己就很多次差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就算到了大将军这个位置,也保不准哪天就死在了战斗中。

    所以,洛阳不希望洛然走自己的老路,将来封了王,有了封地,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多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久,圣旨就传了下来。洛然走出牢房,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太阳,太阳下,永宁公主安静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察觉到了洛然,她有些缺少血气的脸上露出了极美的笑容。

    “洛然哥哥。”永宁公主轻声叫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出来了。”

    永宁公主笑而不答。在她身后,璟瑜早已收起了竹鞭,温柔的上前牵住永宁公主的胳膊。

    “永宁,你怀有身孕,不用陪这傻小子在这呆站着,我们先去护国府,为他们爷俩的接风洗尘做准备。”

    永宁公主微笑着点了点头,由璟瑜牵着走向马车,在上马车的那一刻,洛然突然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戳动了自己一下。

    “永宁,我…”

    永宁公主回头,轻轻将食指放在嘴边,宛如春风一笑,转身便上了马车。

    洛然呆了,咬着牙,目视着马车一点点离开。

    “看来她们相处的不错,只是往后的日子里苦了我们爷俩,我们两个死脑筋怎么和她们斗啊!”洛阳拍了拍洛然的肩膀,有些悲惨说道。

    听到了父亲的话,洛然也有些释然了,心中对于永宁的感情发生了悄然变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洛然心情豁然开朗,身上裂开的伤口已经不是那么疼痛,转头对五皇子说道,“洛毅,去我家,今天我破格陪你喝酒!”

    “真的?你不可耍赖哦。”五皇子有些兴奋,很想看看洛然醉酒后出丑的样子。

    “当然。”洛然说完,快步向玉麒麟跑去,洛阳顿感不妙,想要去追,可速度哪有洛然快。

    “玉麒麟,不要听他的话。”洛阳大声叫道,话音未落,洛然早已翻身上马,性格暴烈的玉麒麟在洛然手下格外温顺,只是轻轻拍了拍马肚,就扬鞭而去。

    “父亲,你就顺路叫一下扬起,洛毅你叫一下永和,我骑着玉麒麟逛一圈后来找你们。”说完,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留下两人一脸无奈。

    “大将军,你统率那么多人,怎么被洛然发号施令,连玉麒麟都被夺了去。”五皇子调侃道。

    “你身为皇子不也被叫来叫去吗,”洛阳没好气道,“去叫你的皇妹吧,我去镇军府可还算顺路。”

    话落,洛阳拔腿就走。

    “不是,大将军你还真的自己去啊?”

    洛阳没有理他,自顾自离开。

    “随便拉一个人去不就行了吗。”五皇子从身旁拉来一个看门的侍卫,“快,你去永和殿通知一下永和公主去护国府。”

    侍卫一阵惶恐,“五皇子殿下,小的进不去皇宫。”

    五皇子掏出自己的令牌,递给侍卫,“你拿着我的令牌去。”

    见状,侍卫被吓得一个激灵,不敢去接令牌,直接跪下,“五皇子殿下,求您放过小的吧,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没命啊。”

    侍卫边说着边狠狠磕头,地上都粘上了献血。

    “快起来吧,又不是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事,算了,我亲自跑一趟吧。”五皇子叹息一声,想自己堂堂五皇子,母亲都不准自己携带个仆从。

    “洛然,今天我不把你喝的不省人事,我就不是五皇子!”五皇子气愤说道,起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