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一天，薛宝钗对薛蟠说：“姐夫如今管着崇文门税务衙门与兵备院，是显赫人物，哥哥既来了这里，岂能不去他府上见上一见呢？”

    薛蟠见自家妹子说得有理，备了礼物，骑一匹马，带些随从，朝杨府大摇大摆而去。

    进杨府后，举目四望，薛蟠感慨道：“这才叫富贵呢。”荣府看着虽也奢华，但不像杨府，看着新，也的确是这样，杨府才被抄家，而荣府是百年底蕴。

    薛蟠不明白什么是底蕴，但满眼这杨府的雕梁画栋，心里喜欢，便发此感叹，他们薛家在金陵也算一号人物，但在杨家面前，实在不值一提的。

    欺凌弱小的人，必然谄媚尊者，薛蟠越是如此，他不光对杨缓有谄媚之心，杨缓还是他的偶像，不说杨缓这样富贵闲人的处境，光说他十五年不开口，开口就震动京城的事儿，就让薛蟠有些热血沸腾，那舌战群儒的事儿，更让薛蟠起了效仿之心，当然，薛蟠最羡慕的是杨缓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妻子，一个是皇帝赐的婚，还有一个是太上皇后准的天作之合，谁不想三妻四妾，薛蟠就很想，他如今可连一个老婆都没有呢，杨缓就有了两个——

    两个！

    薛蟠被引到了客人等候的厅子，这里的仆人倒也娴熟，上了一壶好茶，薛蟠见这仆人的茶壶口离茶杯那么高，长长的茶水流下，并无一滴落在茶杯之外，赞了一句，出手也大方，那仆人接了银子，笑眯眯走了。

    日薄崦嵫，黄昏时候，适遇杨缓回来，薛蟠远远见了，含笑打拱。

    杨缓先去褪了一身官服，换了休闲装束，请薛蟠到厅上，薛蟠送了礼物，上好的松江棉布，杨缓谢过，听薛蟠奉承了几句，杨缓便要送客。薛蟠见杨缓如此，不免兴会阑珊。

    “嗳，他好似对我有些冷淡。”薛蟠一时也弄不明白，是他太热情，还是杨缓太冷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是杨缓不知他的本事。

    送客需酒，仆人斟了酒，薛蟠拿过，不由分说，扬脖尽数往嘴里送去，杨缓见薛蟠喝酒的模样，人的名，树的影，确有一种霸王之姿，看在眼里，杨缓不免暗自咋舌。

    既如此，那就留下吃个便饭，酒过三巡，事供两套，薛蟠吹起金陵的事来，杨缓还真是很想去金陵看一遭。

    金陵虎踞龙盘，杨缓前世去过一次，同行的一江南人说此生不踏江北一步，遂目送之，杨缓记得那天看了孝陵，过了孙权保安室，又瞻仰了纪念堂，只是逛夫子庙的时候，下了一天大雨，他身上又没带伞，故而印象深刻。

    薛蟠大吹法螺，杨缓也听得不耐烦了，送客，旋即去了书房，在书柜里翻找，却摸出了一张春宫，有些年头，虽然老旧，丹青略微黯然，但杨缓举眼细看，画上一男三女，画得却也神采飞扬。

    饱览一番，随后睡觉，今儿翻的牌子是秦可卿。

    ·····

    过了一夜，就是第二天，杨缓照例还是去了兵备院。

    杨缓本以为今天还是天下太平，不想少府的上差来了，

    上差姓曹，论官职其实没有杨缓高，只是他带着上峰的命令，来检查兵备院的工作。

    “这是最近研发的子母炮，威力无穷，这炮管是青铜铸成的....”刘长君在前头介绍着，这曹上差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要杨缓说，这高温炉子才是兵备院的核心科技，独步天下，但是曹上差明显不想靠近那高温，待到说挚敬银子的时候，这曹上差方才有些眉开眼笑的样子。

    曹上差匆匆看过，已是午时，他道：“既然如此，还请杨兵备盖个印，我也好回去复命。”

    杨缓笑道：“自然，衙门内备了午饭，还请上差吃个便饭。”、

    曹上差道：“那就多劳了。”

    “添个碗筷的事儿。”

    方才在检查的时候，兵备院的人就让外头的名厨张罗饭餐了，此时曹上差见肴馔精美，心情也不错，杨缓听说官印没找着，忙让燕远回府去寻。

    杨缓也不知喝了几杯酒，那曹上差被喝得脸蛋通红，燕远急急忙忙回来，对杨缓道：“都找过了，没有寻到。”

    “难不成在芳娘这边。”

    杨缓想着，见这曹上差醉了，让刘长君安排他去歇息，自个儿擦了一把脸，去茅厕方便一会儿，坐上马车，往举人巷方向去。

    谢芳娘的家在举人巷旁的一个小巷，杨缓快步而来，敲了敲门，见门开了，杨缓径直走进，谢芳娘见杨缓来了，忍不住满脸笑意，杨缓道：“你有没有瞧见我的一方官印？”

    谢芳娘看着外头，摇头道：“没有。”

    杨缓肃然道：“你可别同我嬉闹，这玩意儿可说着玩的。”

    谢芳娘嗔道：“既是这么大的事儿，你也信不过我，何不自个儿搜呢，横竖我是全身上下都被你看光过的。”

    “不在这儿，又能在哪儿呢？”杨缓正思索之时，忽而院子里有人喊道：“好一对奸夫淫妇，敢偷我的女人，给我拿！”

    杨缓听得是那日醉汉的声音，瞟了谢芳娘一眼，谢芳娘低了头，杨缓知道此番是中了别人的算计。

    仙人跳。

    院内一群人叫嚷，杨缓在楼上看了，把靴子内藏的匕首掏了出来，在谢芳娘的房间内，搜出一盒首饰，谢芳娘道：“不要。”这可是她的命根子。

    杨缓冷哼一声：“骗了我，不要你的命已经是便宜你了。”

    谢芳娘吓得浑身发抖。

    杨缓从楼上喊道：“弟兄们，爷赏东西咯。”说着，把那珍珠玛瑙一抓，往地上扔，那些人见了，纷纷争抢。

    一看都是些乌合之众，杨缓也就放心了，赶忙走到楼下，见杨缓要走，为首的男人叫道：“别让他跑咯！”

    可那些人都在争抢珠宝，谁肯搭理他？

    这男人自个儿追了出去，杨缓转身一踢，男人捂住肚子，叫苦不迭，见身后有人追来，骂道：“都是些酒囊饭袋！”

    马车飞驰，摇晃颠簸，杨缓心里一阵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