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纶昨日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杨缓知道事情快了，心中颇为焦躁。

    崇仪四年的九月八日，没完没了的天空，无头无尾的河流，摘一朵桂花，杨缓放在鼻头把玩，见燕远来了，杨缓跟着进了屋，燕远展开一副书帖，杨缓细细看过，“好好好。”

    这是《兰亭序》的赝品，如果到时侯家没能发现《兰亭序》，就要靠这个救命。

    萧白堂说有，也未必是真有，就算是真有，这消息在内阁已经漏了，这侯尚书说不得已经藏了起来。

    杨缓这是自保式欺君。

    天高云淡，杨缓在院里徘徊，不一会儿，便有仆人来报，外头来了个宣旨的太监。

    杨缓握紧了拳头：时候到了。

    不是最后一天都是想法，现在好了，一切都一下子决定了下来，杨缓只需要听天由命。

    那太监宣读了旨意，崇仪帝让他进宫去商议范庸进京的事儿，

    杨缓领旨，顺路去楚王府宣读旨意。

    楚王对杨缓的到来，觉得很是奇怪，但还是道：“那日你是那么的不同意，今儿怎么改了？”

    杨缓叹气道：“时移世易，迷途知返。”

    楚王哈哈大笑：“知错能改，往哲是与！”杨缓只是跟着颔首，楚王见这表弟往日气焰不见，喜上眉梢，杨缓看在心里，原先的紧张都化作了好笑。

    马车在丹凤门处停下，杨缓跟楚王一起往大明宫的文华殿去，文华殿内此刻摆着几条椅子，颜子建和赵舒都已经坐了，表情严肃。

    楚王也收敛了笑容，才一进去，屏风后面有十个龙禁尉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杨纶，杨纶道：“楚王，你里通外国，把我大尧朝机密，泄露给女真，指使我大尧军败，你可知罪？”

    楚王回首看了一眼杨纶，又环顾四周，颜子建和赵舒都眼观鼻，鼻观心，只听楚王大笑：“好，好，耍起连环套来了！皇兄，你果然高妙！”

    崇仪帝没有回答，楚王已经被两个龙禁尉控住，此时，侯贺来从屏风后被带了出来，他其实是第一个道的，但也是第一个被抓的。

    侯贺来低头不语，事到如今，他也明白，多说无益，不如一默。

    楚王却狞笑道：“皇兄，你赢了，但这是因为你是皇帝，除了这个身份，你一无是处，看看罢，满朝的大臣都是赞成范庸回来的，为什么，就是因为大家伙都受够了你们这一套，什么‘不患寡而患不均’，那些人辛辛苦苦读书科举，就是尉了当人上人的，皇兄，你这样倒行逆施，迟早把我们大尧给亡了！”

    崇仪帝怒道：“待下去！”

    赵舒咽一口唾沫，今日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这种事儿属于现在想能明白，但当时根本想不到。

    杨纶给杨缓一个笑脸，似乎在等待兄长的赞许，但是杨缓一直没有给他反应，他觉得有些尴尬。

    此时戴权从殿外叫道：“陛下，太上皇后娘娘来了！”

    崇仪帝霎时变了脸，嘴里念道：“她怎么来了？”一边皱眉，一边迎了出去。

    “母后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差人来就是了。”

    太上张皇后冷笑道：“原来你在和我说话，今儿还说什么商议让范庸进京的事儿，我一猜就知道不对，谁成想，你竟然对自己兄弟下手，你这个不孝子。”

    崇仪帝下跪道：“母后这么说，孩儿没有立足之地了。”

    楚王的冷笑声从后面传来：“都见着了，还不快把我给放了！”

    那些龙禁尉此时也不知所措了，愣在当场。

    崇仪帝回首，见颜子建看来，心里道，还好颜阁老的心是忠的。

    只不过此时，只怕颜子建也不能顶用了。

    此时只见杨缓慢慢走来，“姨妈，我有话说，今日楚王不能走！”

    太上张皇后笑了几句：“你算什么东西，也指点起我来了！”

    杨缓跪在地上，眼含热泪：“纶弟出生不久，母亲便无了，但家父时常跟我说，姨妈母仪天下，又是自己的姨妈，就和自个儿的母亲一样。岂是天下不知我杨缓一个把姨妈看作母亲的，天下苍生哪个不把姨妈当做母亲？那时萨尔浒大败，姨妈在庙里为亡灵祷告，天下子民都感恩于心。姨妈，国赖长君，昔日庄姜宠爱幼子，而郑国险些覆灭。殷鉴不远，姨妈！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得之不易！皇上推行变法，那些臣子不想着勠力同心，反而催哄着楚王，让楚王和皇上对着干，皇上当机立断，不忍日后兵戎相见，实在是孝子之为，尽兄长友爱之道，错非如此，日后祸起萧墙，姨妈亦无颜面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太上张皇后默然听着，眼睛也流了些泪，“就非要抓他不可？”

    杨缓磕头道：“非是如此，不能定天下人心！”

    太上张皇后的眼睛通红，身子却忽然弯了，看去霎时老了好些年岁。

    楚王哭道：“母后救我！母后！母后！！”

    杨缓头磕在地上，心悬在嗓子眼，崇仪帝的眼睛看着一旁的戴权，戴权的手有些发抖，等候着崇仪帝调人进来的命令。

    楚王喊得越发撕心裂肺，听得崇仪帝的一声：“把楚王请到宗人府去。”杨缓心里一颗石头落地，颓却发软，险些站不起来。

    尽管太上张皇后走了，但崇仪帝还是听人的消息后，才拿出端倪天下的那股气势：“今日的事儿有一个字穿了出去，杀无赦！”

    ······

    正西风落叶下长安，飞鸣镝。

    楚王就这么被抓了，对于楚王的事儿，崇仪帝有交代，通女真的事儿，不提，也不查。

    道理简单，天家通女真，脸面实在无光。

    调查组的主审是杨缓，副伸是锦衣军的指挥使初晓，但现在安定人心为上，杨缓建议崇仪帝稍后再查。

    崇仪帝业没多说什么，原本杨缓已是要走，崇仪帝忽然道：“等会儿。”

    杨缓转身，只听皇帝道：“先把侯贺来的家给抄了。”

    杨缓、初晓领了旨意，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往侯贺来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