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郑遂来不及走，只得躲在床下。

    楚王的柔情蜜语听得郑遂攥住了拳头，虽然这梅缘面对楚王时，说得与见他时一般无二，但郑遂还是觉得梅缘带他是真心，面对楚王，是权宜之计。

    兴致颇高的楚王嘴里反复提起杨缓的名字，郑遂听在耳朵里，可随后迷离变幻的音韵又让他觉得不堪。

    ······

    西风凛冽，天日晴朗，展画虎一身便装，来到南城的一处庭院。

    这院子并不显眼，但从门口可以听到铿锵的磨刀声响。

    里头有一个大汗在磨刀，展画虎道：“杀个人，我有不少钱。”

    那大汉道：“你气血旺盛，是个有本事的人，怎么反倒来找我？”

    展画虎笑道：“你的本事更高，我们两个杀他一个，手到擒来。”

    那人道：“想来很棘手。”

    “是很棘手，就像这刀，又冷，又硬。”

    那大汉摇头：“这刀是热的。”

    展画虎摇头：“可惜，这刀不在我的手里。”

    “二十两银子一把，我可以卖给你。”

    展画虎摇头：“你这刀不是替我磨的，我不要。”

    大汉笑道：“难不成天下的刀不是给你做的，你就不要，那些农夫的粮食不是给你种的，你怎么还要吃呢？”

    “他们不是给我种，给谁种呢？”

    大汉摇头，叹口气：“他们种粮食，不是为了给谁，只是为了果腹，有些结余，再去集市上售卖，”

    “你是吗?”展画虎笑道：“不知有什么人命和你有关系，别的不说，就说最近的事儿，你为什么要打杨缓？你是拿了谁的钱，替谁办事？”

    大汉道：“他太过招摇，我只是想给他一点点的教训，我又没打死他，这算什么罪过？”

    展画虎抬头看着蓝白相间的苍天，“如今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大汉眼神一冷：“看来你是想我和我过两招？”

    “不错。”展画虎的拳风如火朝这大汉打来。

    大汉见展画虎赤手，他也把刀一丢，以手相迎，此人进来的时候，院中没人说话，想来他们已经被控制了。

    展画虎鼓荡元气，心神内敛，掤、捋、挤、按、采、挒、肘、靠，一双拳头挥舞，如长江大海滔滔不绝，大汉站定如松，展画虎一拳打来，他或躲，或接，打得展画虎极痛快，喊道：“不亏是有名的鬼手张三！宁府贾珍的事儿只怕和你脱不了干系！”

    张三道：“他是谁？”突然施了个铁山靠，运肘如枪，招招不离展画虎的喉、腹、腰。

    展画虎见他招式凶猛，旋到张三侧面，那张三照旧以肘相击，啪啪之声，好似鞭炮作响。

    展画虎在里头和张三龙争虎斗，这院子里的其余打手，被吕渔童率人料理干净。

    吕渔童连赶往此处，见当世两个武林高手比试，此时张三正苍鹰击兔一般朝展画虎打去，展画虎被一拳打到在地，张三见状，痛打落水狗，不想展画虎一双铁脚朝张三踹来，张三双手一挡。

    展画虎腹部一缩，双脚一蹬，整个身体弹了起来，张三笑道：“来得好。”弓身冲腰，拳头打出，好似一个箭头，朝展画虎的腹部打去。

    展画虎来不及多想，双手合力拿住，一拉，整个身体朝张三身上摔去，张三不想还有这样的招数，身心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展画虎一拳生风，趁病要命，朝张三的裆部打去，张三的臀部用力，千钧一发之际，朝上挪了一挪，要不然就断送了子孙根。

    展画虎一拳打在地上，鲜血四溅，如火的枫叶此时被那劲风一吹，纷纷掉落，飘舞在空中，鲜艳如火；落在地上，又如水似的蔓延。

    张三磕到了后脑勺，早已是血流不止，此时嘴唇发白，不能动弹，展画虎居高临下，俯瞰这有名的鬼手。

    张三道：“有件事你一定很想知道。”

    “什么？”

    “打杨缓的事儿。”

    “说。”

    “是我自个儿要打他的，你可知道原因？”

    “他那么招人恨，多你一个不多。”

    张三：“我不恨他，他这般脾气，甚至很得我的胃口。”

    “那你不用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你是个神捕，你猜不来原因吧？”张三大笑。

    展画虎知道张三此时的倔强，可他不打算让张三成功，他转头头去。

    张三见展画虎不听，他已经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他一定要把话说出来：“那被打的官员，给我念过一首诗，所以我帮了他，这首诗是怎么念的来着？是怎么念的？”

    霎时的寂然，如同过了万古。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张三念诗的声音断断续续，展画虎眼中不觉流出泪来。

    “这事和他没有关系，你不要杀他。”

    待声断人亡，展画虎把张三的眼睛合上。

    他觉得他有些过分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那时不该是那个态度。

    “厉害。”吕渔童的声飘飘传来，展画虎抬头看天，泪眼中的晚霞如火一般熊熊燃烧。

    ······

    楚王走后，郑遂从床榻下钻出，梅缘要送，郑遂说，多谢，不劳相送。

    出兴月楼时，这梅缘确实也没有相送，郑遂抬头看着紫蓝色的夜空，月光在空中划出洁白的一道。

    “楚王对杨家有想法，我得和他们说一声。”

    杨缓被抓了，还把查案的消息对郑遂讲，郑遂当然要把楚王打算对杨缓动手的事情跟杨家提醒一下。

    杨衍听郑遂论说此时，不愿相信，可看郑遂的表情也不想作假。

    杨衍默不作声，郑遂道：“我听到的就是那么一回事，侯爷好自珍重。”起身之时，他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侯爷，有件事，我现在还没十足的成算，但我已有了些眉毛，萨尔浒之败，不光败在女真人的悍勇善战，还败在我们这边出了奸细。”

    “什么？！”杨衍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但经郑遂说出，他就有些惊讶了，他赶忙问道：“你可有了什么消息?”

    郑遂摇头：“奸细的事儿是陛下让查的。”

    杨衍目光冉冉，窗外的月色如水冰凉，让他仿佛置身于那个刀剑齐鸣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