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鹤果然有个好名次，是《春秋经》的魁首，卷宗肯定是崇仪帝钦点的，前途无可限量。

    但梁一鹤却一副泱泱不乐的模样，杨缓凝住了笑容，他变成了一副支吾的吞吐，杨缓道：“我觉得你与此前完是两样，你——你老实告诉我。”

    梁一鹤的两颗眼睛立时湿润了，他哽咽道：“昨儿，学生家中来个怪人，她让学生一定把老师叫去，可学生见他，来迹成疑，绝非善类，故而踌躇难言，请老师搭救则个。”

    “是男的，还是女的？”

    梁一鹤回想脑海里的声音：“是个男的。”

    杨缓想这多半是那个女贼了，还想榨干他的剩余价值，杨缓有些愤怒了，这天地会的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

    可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楚王一派的人。

    杨缓继而问道：“他腰你去哪儿？”

    “就在学生的家中。”

    杨缓摸着下颌，缓缓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今儿还要点卯，你就在这儿歇着，我倒是随你去一趟。”

    梁一鹤低下头来：“多谢恩师。”只觉自己的身体早就僵得如铁。告别梁一鹤，杨缓坐上马车，去官衙点卯。

    开初，路途是平平无奇，可路到中途的时候，偏偏要生些事端，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古代又有榜下捉婿的时候，宋时，榜下捉婿，那是进士的时候，但此时已经不一样了，秀才的时候，已经有捉婿的了，举人，那基本上是要被抢完的，到了进士，还能是孑然一身的，简直就是超级无敌的金龟婿。

    这么说吧，二三十岁的未婚进士，四王八公如果要抢，那得抢破头，路上也就是强迫头的拿吗热闹，有人喧闹着自己的富裕，有的叫嚣着自己女儿的美貌，在此年华是如何的如花美眷。

    “我女儿有嫁妆一万两！”

    “我女儿有嫁妆二万两！”

    贡院前那些士绅攘起了嫁妆，围观的百姓，听着热闹，眼里不免犯起了热病，他们三辈子赚不起的钱，对这些人来说，仿佛神兽可得，用掉它们，又像吐唾沫一样简单。

    一辆运酒的车打这旁边驶过，忽而，与一只马车碰到，那车上的酒坛一碰就碎了，红色酒液滚将出来，附近一代，原本围观新科举人的百姓，此时都围聚过来，抢着散落在地面上的酒喝。

    有的人跪在地上，双手捧起酒来，用嘴在其中畅饮，还有的拿汗巾沾了酒液，往嘴巴里送，时不时发出粗鲁的笑声，甚至老弱妇孺一起如此，那些刚刚春风得意的举人，看见如此一副局面，甚是不喜，以为辱没了斯文。

    “饥饿的盛世。”杨缓掀开帘子，当他看到这一场面时，霎时，脑海便浮现着五个字。

    那些举人瞬时便有了上位者的气势，让贡院处站岗的兵丁驱赶起了这帮看起来穷困潦倒的极饿之徒。

    那些抢酒而喝的百姓，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愉快的气氛，拉着手，唱着歌，似乎并不在意那些老爷们的嫌弃，发自内心的厌恶，在杨缓看来，他们甚至有一种“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境界。

    那些兵丁也只是是警戒着，不许那些百姓靠近举人们，士绅们，可那些百姓此刻陶醉在酒府芬芳中，哪儿还看他们一样呢？

    那些举人未免有些自视甚高了。

    杨缓也不知道那举人的宴席上，自个儿会不会出现，但他如果能去，他会比较注意那些此刻面带悲悯，而不是脸生厌恶的人。

    有侧影之心的才是正常人，在这个程度上，杨缓是赞成王阳明的，做事要的就是致良知。

    晴日朗照，大地上蒸氲起一团酒气，整个城市都变得朦朦胧胧，穿过棋盘似的街巷，杨缓来到了兵备院。

    刘长君等一种官吏，都问起了杨缓的身体，毕竟杨缓告病了那么多日，杨缓笑道：“多谢诸位关爱，本官如今是无碍了。”

    什么退休制度，什么计划，杨缓都决心搁置了，如今要紧的就是把兵备院的人心弄好，别到时候真得罪了人，关键时候使唤不得。

    意欲人无事，奈何事找人，杨缓本想着天下太平，奈何第一件事就让杨缓有点难蹦。

    “太爷，这黄天笑的卷子，你来看看，实在是中不了式。”

    杨缓看了看黄天笑的卷子，确实纹理有些差劲儿。不过....这题目是不是有点太难了？

    “这是给我上眼药。”杨缓心道，面上却是平静：“既是这般，那便选不中，算了吧。”

    刘长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杨缓会生一场大火气，不想这杨缓竟然如此平静。

    那些出主意的吏首，此时都暗自得意，以为是因为他们的手段高明，先斩后奏，所以杨缓服软。

    但杨缓一点也不在意这个，黄天笑是他爹脱来找工作的，既然国家饭吃不上，杨缓就自个儿养了，官员身边都有一帮师爷，杨缓得看看着黄天笑有何一技之长。

    “你看你这卷子。”

    黄天笑一看自己这手迹，低了头，杨缓便觉得此人不坏，他最讨厌嘴硬的人。

    容人之短，黄天笑献上一杯茶，杨缓漱了漱口，倒也清醒，

    黄天笑见杨缓如此，心里越发的没底。

    “既是这样，你便还在我手下做事，只是我得问问，你有什么长处，本官日后也好使唤。”

    “呃，大爷，我会画画。”

    杨缓眉毛一抬：“来，上才艺。”

    还是那句话，人非饭桶，必有所长，这一问，杨缓还真知道了这黄天笑的长处，他画画挺不错，在市场上可以卖一点钱，要可这是在兵备院，杨缓只能教教他平面几何，画三视图了。

    据说，几何学是来自于测量土地，但杨缓觉得新时代的几何学，应该发源于炮弹，他预备让黄天笑画一画炮弹的抛物线。

    反正，如今也是闲着，杨缓见那些人困困懒懒，一团和气，觉得与其待在这里，不如打炮。

    打一炮，百邪退散，耳清目明，人就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