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让你见再见一面，是否就会无憾了？”

    “是！”阿娣打得干脆。觉得死后也没有很可怕，神仙也很讲人情味嘛，来接她的虽然不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但是感觉，这个神仙更靠谱。

    神仙冷哼一声，突然天旋地转，阿娣跌落在一片海边。这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大海，乌云沉沉的烟幕之中，水色灰冷，那么干净又那么绝望。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茫然四顾，他一身道士装扮，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是娃儿！

    阿娣一时百感交集，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娃儿～”她一边高呼一边向那个瘦削身影跑去。此时，她已经顾不得这是不是幻觉了，只想和娃儿再见一面，哪怕是假的也好。

    娃儿闻声转头看向阿娣的方向，脸上的表情由疑惑瞬间变成惊喜，他粲然一笑快跑着迎上，开心喊到：“婆婆～哈哈，真的是你呀。”

    “是啊，是婆婆呀，哎呀，让婆婆看看，好娃儿，长高了，怎么还是这么瘦啊，是吃饭不好吗？”阿娣既欣慰又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娃儿的脸庞，还是那黢黑的小脸，明亮的眼睛，一点没变。

    “没有，婆婆，我吃得可好了，是我还在长身体呀，肯定是我长个儿了却不长肉。只是我们现在在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哦，娃儿不要担心，这是一位神仙帮婆婆在了却一桩心愿，所以才让你来到这儿的。快告诉婆婆最近过得怎么样？”阿娣拉着娃儿的手，满眼慈爱地望向他问。

    “嗯，我去过好多名山。都有，都有短暂的学习。”娃儿吞吞吐吐，转而问向阿娣：“婆婆，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山洞的事情怎么样了？没有我，你过得不容易吧？”

    说着他低下脑袋，强忍泪水，不想让婆婆在这次难得的见面时看到自己哭，虽然他有一肚子委屈，有那么多的想念。

    “哦，山洞的事情，解决了，被婆婆搞定哒，你说婆婆厉害吗？”娃儿瞪大盈满泪水的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还没等他说什么，天边却传来了震耳欲聋地大喝：“够了吧！”只见那位金甲神人从天而降，满面厉色。

    “哦，神仙，我们快聊好了，麻烦再给我们多一点点时间。”阿娣点头哈腰，一脸谄媚。

    “婆婆，这就是神仙吗？”娃儿激动地问。

    “是啊，就是这位好心的神仙，为了满足婆婆最后一个愿望，所以才安排我们见面的。”

    “最后？婆婆，你什么意思？”娃儿这才意识到什么，使劲抓住阿娣的手臂。

    “哎哟，乖娃儿，好娃儿。人哪有不死的呀？能再见你一面，婆婆已经心满意足了。”阿娣抹去泪水，整理一下情绪，使劲冲娃儿笑着说：“娃儿要健康平安地长大，不一定非要去斩妖除魔，能开心健康过好每一天，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知道吗？不要为婆婆离开而难过，你看死后不也很好吗？有神仙还能实现愿望，等着婆婆转世了，说不定会见到新生的婆婆了呢。”

    “不，婆婆…那就不是你了～”娃儿泣不成声。忽然跪倒在神人面前不断乞求：“神仙，大慈大悲的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婆婆，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发誓以后一定多多救人，救很多很多的人来”

    “放肆！”神人怒喝一声，天地震颤，他打断娃儿的乞求道：“你算什么东西，连蝼蚁都不如，还在这跟我讨价还价？啰啰嗦嗦不过是乱她心智。”

    娃儿到底是个孩子，他跪在那儿一边磕头一边大哭，额头很快就红肿一片，还破了皮。

    阿娣看得既心疼又生气，上前使劲拉起娃说：“娃儿，不可以这样了，好了！娃儿！不要再哭了，也不要再求他了。没必要让人看了笑话，白白瞧不起咱。都说18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不管那是不是婆婆了，婆婆定会去找你。”

    她又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神人说：“谢谢神仙您帮我完成愿望。现在我心愿已了，无憾了，您带我走吧，也请把娃儿送回去。”

    “无憾？我怎么看你心里不只有憾，满满当当还都是不舍、眷恋，哈，和嗔怪呢。”

    被看穿的阿娣只觉好笑，我有什么想法，管你屁事，可又想到千万不能惹怒神仙，万一不把娃儿送回去怎么办？她连忙低声下气地解释：“神仙，我们人就是这样的呀，谁还没有个最亲的，最眷恋的，最牵挂的，最放不下的人呢？跟您相比我们很卑微，我知道我们的情感在您眼里也是特别卑微愚笨，但对于我们来说，却是支持彼此走下去的力量。”

    “有完没完？！不要在这自我感动！人类的这些情感有何益处？只不过是拉着他们一次一次堕入轮回！你，你这个。不要再傻了，那份羁绊除非你自己愿意断，否则永远不会断，只会越陷越深。佛家讲空性，难道你没读过？”

    “没有。”

    “哈，哈，真是越来越不学无术。”神人被气笑了，但仍在竭力忍耐。“刘阿娣，你看世人过得怎么样？”

    “嗯。苦苦挣扎于生老病死。”

    “对呀。那怎么到你，就不明白了？”

    “因为”阿娣一时无语，脑中不断思索，是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恍恍惚惚，她听到有声音在说：“斩断心魔，干干净净…”

    她摇摇头。

    “有羁绊，不自在…”

    这声音似乎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她慢慢被催眠了。

    “斩下去…你才能好好看清这个世界…去…快去啊…”阿娣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在声音的催促下，她慢慢向娃儿靠近。

    “婆婆！醒醒啊～”惊恐的娃儿声嘶力竭地大喊。

    阿娣顿觉头脑清明，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手中的剑。

    “神仙，为何如此？！”她转身，眼中尽是怒火地盯住高高在上的神人问。

    “我是为了帮你。”神仙云淡风轻回答。

    “帮我？难道你不是在害我吗？！”

    “唯有斩杀眼前人，你才能断了对这世间的留恋！”

    “荒唐，原来神仙真的不懂人心啊，到时候我只有痛苦悔恨和无尽的思念！”

    “不，到时候你自会明了一切。你确定不要动手？”

    “当然！”说着阿娣便想要扔下手中宝剑，可竟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她牵引，宝剑扔不下，身体还不断向娃儿靠近。

    “婆婆…”娃儿像被定住似地站在原地不断喃喃。

    阿娣拼尽全力，表情痛苦地想要夺回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不断挣扎，毫无意义，只是前进的速度稍稍放缓。失控的感觉让她抓狂，寻便全身上下似乎只有舌头牙齿还能控制。她想起很多小说里有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就咬一下舌头，舌尖血可以化煞的情节。虽然现在也不是什么撞邪，但管他灵不灵的，先来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