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那你是什么开始流浪的？”

    在听完九州历史后，苏小小更好奇二师兄的过往了，这位常年佩戴面具的酷哥从未给他的新师弟和新师妹看过其下真容。

    “山下凡人寿命很短，收养我的猎户老人没几年就去世了。”二师兄平静地道：“我很感谢他，因为黄金瞳我一直被当成妖怪，是他帮我抚养长大，为此被村民逼得搬离了村子。”

    那是个黝黑的老人，双手粗糙行如枯木，他面目生得丑陋也因此一辈子没能成家，捡来的妖怪小孩是他唯一的家人。

    二师兄的童年算不上幸福，他自小就有宿慧，可婴儿不能独立求生，被遗弃时几乎是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从体内流失。

    猎户把他从野外捡走，却放弃了打猎的活计，远离村子并转而干起农活，那是个做事很细致很认真的老人，喜欢喝些酒却一直不舍得花他从前存下来的钱。

    老猎户没读过书，积蓄一辈子的钱都藏在了床下，和孩童说以后一定要送乖孙去镇子上读书，还说过他这辈子可以穷，可以苦，但不能委屈了孙子，别人有的，他也想让孙子有。

    二师兄说到这儿时顿了顿，路明非看不到他面具下的表情，只是觉得杀胚师兄那双向来冷酷凌厉的黄金瞳黯淡了些。

    路明非忽然有些羡慕二师兄。

    虽然他的过去很不幸，三餐艰难住所也简陋，老猎户每天忙碌糊口，他因为瞳色时常被村人驱赶打骂却不能还手，听起来悲惨极了。

    可有个这么爱他的老人一直陪伴着他，让衰仔的眼睛都酸涩起来。

    路明非揉了揉眼，是啊，大家都在被人爱，可自己呢？也许远在国外的父母爱着他，但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更何况隔了那么远那么久，话费用完了还得继续充值呢！而衰仔的爱呢，谁给他的爱续期啊。

    拜托都欠费好几年啦！

    小师妹注意到了路明非的失落，他今天似乎格外脆弱，任何事都能牵动他的情绪。

    苏小小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她从始至终都是满溢着爱的女孩，路明非羡慕的不是她挥霍千金的财富，而是被人宠爱着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骄傲。

    这样的人其实比起路明非更能承受压力。

    “我差不多是在八岁的时候离家的。”

    二师兄说：“家外的围栏倒了，豺狼就闻讯而至，我护不住留下来的东西，就装起床下的钱，一把火把屋子烧个干净，趁乱出了村子。”

    路明非的脑海里构建出那么一副画面，钦佩起那会儿他的坚毅，感叹：“师兄你真厉害，那么小就流浪，吃了不少苦吧。”

    “比起其他流民要好很多，我天生神力，就算吃不饱饭也比他们更容易活下去。”

    二师兄淡淡地道：“我当时除了钱就只带了一把刀，出门在外没人会和八岁的孩童讲道理，我人生中被上的第一节课就是学习怎么像野兽一样向外界展露獠牙。”

    路明非想象不到那个画面了，他曾经听说二师兄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冷艳到成了某个女异种的白月光，后来她就被白月光砍了，二师兄也从那天起就戴上了面具。

    一个冷艳的八岁男孩在外流浪拿着把刀向围着自己的虎豹豺狼们龇牙咧嘴？靠，以路明非的脑补能力也补不出这么离谱的画面好吧！

    “明非，你确定要修行吗。”二师兄看着衰仔那张人畜无害、甚至无辜到酷似小浣熊的脸，他也想象不到这样的师弟要怎么狰狞着脸去与人厮杀。

    “……犹豫过，觉得就这么当个咸鱼也不错，反正厚着脸皮跟着师兄们屁股后面混呗，也不多我一个吃白饭的。”

    路明非挠了挠脸：“后来遇到了点事，怎么说呢，我做了个梦，有个对我很好的……嗯，很好的朋友，她给了我一件礼物。”

    “在梦里我没守住那个礼物，被别人抢走了，还把我堵在墙角狠揍了一顿，就是无能为力那种感觉，你应该不懂吧师兄？毕竟像你这么牛逼的修行者……”

    路明非越说声音越低，他其实不是痛恨把那颗糖踩碎的人，而是痛恨那个眼睁睁看着糖被踩碎后才站起来发疯的自己。

    为什么要那么懦弱呢？为什么就不能在一开始就反抗呢，那时候的路明非并非没有保护糖果不被夺走的能力，而是他的优柔寡断逼迫着他做从前那个衰仔，眼睁睁看着属于他的东西一点一点被夺走。

    就好比路明非的从前，命运是那么蛮横，爱与尊严都从他身边被不讲道理地剥离，衰仔胆怯地在一旁看着，从不反抗，也无力反抗。

    “我懂。”二师兄侧过头没有让师弟师妹看到他此刻的眼神：“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路明非心想师兄你懂你懂个啥啊？难不成你也像我一样是个懦夫？拜托！你可是那种热血少年漫中的王道角色！为了心中正义能和世界为敌的猛男！我是废柴，你不一样，你是光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

    可万一师兄他真的懂呢？

    路明非沉默了，烂话说不出口，他早该明白世界上衰的人不止他一个，也许大家心里都藏着一个死小孩，自己从来都不是特殊的，就算是杀胚师兄也有他难以启齿的痛。

    和他们比起来路明非算什么呢？他甚至被人踩在脚下时都不敢挪开那只脚，即使他拥有了掀翻世界的力量也仍然还是那只任人驱赶打骂的狗。

    “我要修行。”

    路明非忽然开口，他不再弓着腰了，而是尝试去直视别人的眼睛，轻声道：“师兄，我考虑好了，我要修行。”

    ——不是我想，而是我要。

    这就是路明非给出的答案。

    二师兄愣了下，他情不自禁看向路明非的眼睛，在少年眼底有着淡淡的光辉流过，像是一条游动着的金色小龙。

    “修行如逆水行舟，绝不可停下。”

    “哎……师兄啊，你要不鼓励鼓励我？你再劝两句我可就又要放弃了，师弟我下个决定多不容易啊。”

    “是啊笨蛋路师兄做事很犹豫的！同样的话他肯定不会再说第二遍了，但我听见了，以后就由我负责监督他！”

    苏小小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趴在路明非的背上，笑嘻嘻地拧着他的耳朵：“敢偷懒我就揍他！”

    这两个活宝总能让人开怀，严肃的气氛被打破，二师兄唇角微扬，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