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吃完饭你打算去哪。”

    苏晓樯撑起脸颊看着路明非狼吞虎咽地把新点的一整个套餐全塞进肚里，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没有引来她的白眼，而是某种养崽似的诡异满足感……

    路明非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小天女最近有点反常指定是对自己不怀好意，难不成她和陈雯雯的矛盾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

    衰仔暗暗咽了口唾沫，女人之间的战争尤为残忍，女孩也不遑多让，而他夹在中间当二五仔绝对也不会有好下场！

    自古以来左右摇摆、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都要面临异常残酷的结局，路明非可不想成为她们俩战争时的祭品，那也太衰了吧！

    “回婶婶家呗，估计他们现在该急坏了，我很少这么晚回去，加上白天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训我呢。”

    路明非熟练地从嘴里吐出一根鸡骨头，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这样吧，不也挺好？婶婶骂他就当摇篮曲，说不定晚上还能睡更香。

    “没考虑过搬出去住吗。”苏晓樯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看着路明非一脸懵逼的表情就知道这衰仔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可能性。

    “没想过，也不敢想。”路明非用沾满油的手挠了挠头：“婶婶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我爸妈那边我也联系不到哇，我一个寄养在别人家的小蛀虫哪能提条件啊。”

    “你爸妈……”苏晓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路明非父母是有点甩手掌柜的不负责任，但毕竟是他的父母，即使是小天女也不会在路明非面前说他们的坏话。

    爱也好怨也好，那是只属于路明非的权利。

    “我还是觉得你不适合借住在你叔叔婶婶家。”苏晓樯用吸管搅了搅可乐，开玩笑似地道：“路明非，你给我打个欠条吧，或者让你爸妈把生活费寄给我，来我家住。”

    路明非满脸防备：“最近学校开展电信诈骗活动，着重强调不能轻信别人画的大饼……小天女你是不是对我的腰子有什么想法？”

    “狗东西只会气人！”

    小天女一看就知道他又在逃避，顿时咬牙切齿，说是开玩笑但其实也有几分真情实意，她是不想再看到路明非受那个窝囊气了。

    “我家确实还有空房间，而且我爸妈平时忙，要到处去应酬，偶尔才能沾家。今天是赶了巧，你也知道，矿老板的生活总是很充实。”

    苏晓樯无意间又散发出在矿床上长大的小天女专属气质，她很不淑女地往吸管里吹气搅得可乐发出怪声，继续道：“房租给你算少的，记账上，等你以后赚钱了再还我。”

    “我怕你爸妈把我拆了……”

    “我能说服他们，你安心搬来住就行了。”苏晓樯越发不耐烦了，因为能听出路明非透露出的抗拒，但她忽然就感到一阵不甘心，这股不甘心迫使她做出了冲动的决定。

    “同学们总有一天会发现我住你家，这对你名声不好吧？赵孟华还没追到陈雯雯呢，大家都还有机会不是？”

    路明非有些窘迫，他不知道该怎么接招，小天女这套组合拳打的实在出乎意料，就像两军交战，一方都备好了诸葛连弩却发现对面开着高达从天而降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高科技洗地啦，这还打个毛啊？

    “我不在乎。”她吸了口可乐，把剩余的饮料吸入腹中，捂着嘴打了一个小嗝。

    苏晓樯拿起一根薯条蘸酱，也不吃，就这么歪着头看他，硬生生把路明非的话逼了回去。

    靠！怎么和三师姐用的招数一模一样啊？

    路明非举起双手打算投降了，他最怕三师姐使出这招，漂亮女人也好可爱女孩也罢，她不吵不闹静静在争执中看着你的样子总让人觉得揪心。

    但路明非不想给她添麻烦，打算立刻切断这个话题：“小天女你不会真对我有什么企图吧？要被同学发现肯定说你包养了我，你……”

    “我不在乎。”

    苏晓樯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不、在、乎！”

    薯片被她用力按在餐盘上碾成泥，和番茄酱混杂在一起，少女的表情不知从何时变得非常认真，那双清亮剔透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路明非闭上了嘴，和她对视着。

    在衰仔的印象中小天女向来是傲视一切、眼中只有世界的主儿，赵孟华是个例外，他是过去的苏晓樯想要彻底压过陈雯雯的“道具”，而路明非则是她不愿承认的败犬同盟。

    可苏晓樯此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路明非忽然发现少女能容纳下整个世界的眼瞳在某一瞬间被自己的身影占据着。

    ——原来我也能成为某个人在某个瞬间的全部吗？路明非心中被触动着，他抓住了蠢蠢欲动的右手，险些去触碰近在咫尺的女孩。

    窗外行人如潮，店内热闹不减，可在对视间却如同世界静止，声音逐渐远去，定格在少女那张像是蒙了层幻纱的脸上。

    路明非在之后回忆过这一天，可他无论如何都不知道怎么叙述他当时眼中的苏晓樯，如同被强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彼时的少年即使想要直视也被迫眯起眼而看不真切。

    “算了。”

    小天女撇了撇嘴，不打算为难这个总是犹犹豫豫的小衰仔：“等以后想搬出来的时候可以找我商量，我帮你找个合适的房子。”

    “好嘞。”路明非应了声，他继续低下头去扫灭食物，没有再抬头。

    路明非其实是个不怎么勇敢的人，渴望爱又恐惧爱，即使被别人友好相待也会不知所措，尤其是不求回报的帮助更会让他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这份待遇。

    但他是那种得到一点点好意就会牢记在心里的人，师门的大家很照顾他，所以路明非才会在小师妹和别人发生争执时去和别人拼命。

    路明非的骨子里流淌着依旧滚烫的江河，脊梁还没被彻底抽走，无论跪多少次，可该要让他站起来的时候，衰仔都会毫不犹豫。

    他害怕独自面对世界的冰寒，所以才要拼尽全力去攥紧仅有的那些温暖，即使掌心被灼穿，也不肯放手。

    路明非是如此懦弱的人，所以才会因为被踩碎的糖果变成一只疯狂的野兽。

    世界很大，可他拥有的却很少。

    所以谁要夺走他的掌心之物，他就和谁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