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踏马晦气！好心饶你一命还敢回头找死！”

    路明非蜷缩成团听着为首的骂骂咧咧，小弟们的喝骂夹杂在一起像是热闹的菜市场，而他路明非就是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

    当苏晓樯给他的糖果被夺走时，路明非第一次想做些什么，起码要换回那颗糖果——是啊，仅仅只是一颗糖果而已，我一个衰仔发什么疯？不就是一颗糖果嘛……

    路明非这么想着，可他的心跳此时如战鼓般轰鸣，仿佛有人在不断地持杖击打着胸口，浑身的血液滚烫，好像有什么要从那里咆哮着冲出牢笼。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那张被他小心翼翼放在书桌抽屉里保存着的手帕——准确来说是一张餐巾，有次春游路明非的手被割烂，血流不止，班主任带的医疗箱里有消毒喷雾，可小小的创可贴是无法贴住那么大伤口的。

    徐磊磊那会儿拿出一张精致的麻质手帕递给路明非当绷带用，他又感动又不好意思，表示会洗干净之后还给徐磊磊。

    徐磊磊带着乐于助人的小骄傲说不用不用，这玩意儿我家有的是，后来路明非真的把手帕洗干净了，但没有还给徐磊磊，而是当做他们之间友情的证明放进了书桌抽屉里纪念。

    后来他在手帕的一角找到某家大酒店的刺绣，原来是一张酒店餐巾，徐磊磊的妈妈似乎在那儿当大堂经理。

    徐磊磊大概早就忘了什么手帕了，那种东西偷偷从酒店往家拿就是因为根本不值钱，而它还静静地躺在路明非的抽屉里。

    ——那对徐磊磊来说仅仅只是一张餐巾，对路明非来说却是值得他好好保存的纪念，也许他早忘了，可路明非会记得，会一直记得。

    “不让老子吃糖？老子踹死你！然后把你和那团稀巴烂一起扔到垃圾桶里……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啊啊啊——”

    满是泥土和灰尘的鞋瞄着路明非的脸狠狠踢去，可那只腿停留在了半空。

    是路明非，他用力伸出手握住那只脚踝，让混混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那是我的糖，是我的东西，我想要把它换回来，你为什么要踩碎它？”

    路明非慢慢抬起头，本来称得上俊秀的脸上满是脏污，双目充斥血丝，说话时露出森森白齿，如同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嘭——”

    恶鬼握着男人的小腿把他甩到垃圾桶旁，撞击让堆积的垃圾倾斜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覆盖——刚刚他们还在商量要把路明非塞进去，和苏晓樯给他的糖一起。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啊，我只想把它拿回来。”路明非轻声说：“刚刚只要你答应把它换给我，我可以给你钱，可以去偷我叔叔的烟，甚至可以去给你下跪，我没什么节操的，真的，可你为什么要踩碎它？”

    也许是刚刚将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像钟摆似的转起来太过惊人，又或是路明非此刻的表情平静地让人胆战心惊，让混混们惊恐地屏息，仿佛在害怕激起一只野兽的疯劲。

    “师兄和我说世界不予我的要去争，可我和他不一样啊，他是牛逼到凡人只能仰望的大人物，而我只是被忽视在角落的废物，如果有个女孩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为了她我当然可以去抢婚、去像电影里那样打爆汽车的车轴。”

    “可如果她不喜欢我，就算我打爆了车轴又怎么样？她照样可以开开心心地坐在新郎骑的脚踏车后座，他们迎着阳光啊，他们唱着歌啊，洁白的婚纱飘啊飘，前方是教堂，是成群的鸽子，连上帝都在为他们的爱情鼓掌。”

    “我只能牵着马在后面抱着已经被风吹走的蒲公英，它们也飘向那对新人，多美啊，像是雪一样，大家多高兴啊，我肯定哭的像个傻逼，我也在拍掌，我也要祝他们幸福……”

    “我不是不争，是那些都不属于我，就算争到了它们也还会回去，回到真正拥有它们的人手里。”

    路明非的脸忽然狰狞起来，如同暴怒的野兽，低沉地咆哮起来：

    “可是他妈的……可是他妈的！怎么有人要把我的东西也夺走！我要换回来，用一切东西都行！可你们居然把它毁了，该死的！毁了的东西我要用什么才能换回来！”

    路明非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步步前进，他的表情越来越恐怖，有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悲伤和愤怒，他像只快要被逼疯的野兽，混混们跟着步步后退，心头笼罩的巨大恐惧让他们连逃跑都做不到。

    “我很喜欢周润发的《英雄本色》，里面有句台词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说出来。”

    路明非将被践踏的糖果从地上捧起，真凄惨啊，几乎成了碎屑，灰尘和晶莹的糖块混在一起，就像他平时如小白兔一样柔弱的脸上出现了狰狞到扭曲的表情。

    “我最恨别人抢走属于我的东西，凡我失去的，我要亲手一件件拿回来。”

    路明非捏着一个混混的脸，将混混生生提了起来，他将碎掉的糖果倒进嘴里，灰尘和糖块在他嘴中被咀嚼着碾碎，带着浓重的铁锈味一起吞咽进喉咙。

    “你们听明白了吗？”

    哀嚎声中路明非猛地将小混混扔向空中，那是进攻与反击的信号，巨大的恐惧迫使他们疯了一般拿起身边所有能动用的东西想要攻击这个疯子。

    可路明非并不在意，他一拳打碎了砖块，轰在正前方小混混的胸口，人如炮弹般飞了出去，紧接着按住左边混混的后脑勺，狠狠砸在闭合的垃圾桶盖上，倒插葱一样双腿朝天。

    木棍结实地砸在路明非的肩膀上，混混用尽全力也只是让少年的衣服破了个口子，那看似瘦弱的身体动也不动，他崩溃了，大喊：“怪物……怪物！”

    路明非扼住他的脖子，那凄厉的尖啸戛然而止，他像是入了羊群的狼，一拳一脚都带着腥风，打的他们皮绽肉开。

    五个人不过眨眼就被路明非全部废除了行动能力，他走向躲在垃圾堆里瑟瑟发抖的头领混混，轻声道：“还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我最讨厌别人踩我的脸。”

    丝毫没有在意那些肮脏的垃圾，路明非将他从垃圾堆里提了出来，少年眼中满是狠戾，像只秃鹫，环绕在腐肉枯骨的上空，感到厌恶，却又迫不及待想要品尝猎物死后的绝望。

    路明非用两根手指折断他手中的蝴蝶刀，一记直拳打在他的脸上，让鼻血与眼泪狂飙，一拳又一拳，直到他发出求饶，直到他哭着哀嚎。

    “衣服弄成这样回去该怎么交代啊？”

    路明非从他口袋里抽出纸巾，将脏兮兮的拳头擦了擦，他看了眼快要昏迷的混混头子，叹口气：

    “我这是正当防卫哦，还有下次别动别人的糖啦，小孩子会因为糖果和人发生争执，更何况你抢了他最后一块糖，那是最后一块了，你不该抢的，除非你想让他和你玩命。”

    路明非放下混混，像支撑不住自己一样走路晃晃悠悠的，时而靠着墙，时而扶着沿路的窗，肩膀忽然变得很沉重，让他有些费力。

    在路明非看不到的角落，一双金黄色的眼瞳在黑暗里闪烁，他舔了舔唇，带着和路明非刚刚如出一辙的疯狂：“混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