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棵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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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闻东庆正在水池边陪白雪明洗衣服。

    谢晓敏拿着开水瓶来接水,对闻东庆发着牢骚:“哎,你那个同学,真是块木头!”

    闻东庆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可又不便火上添油,只好嬉皮笑脸的说:“我们男孩子象‘廖华山’那样吧,你们说花心,象严维安那样老实吧,又被你们骂成是木头,到底要怎么做才合你们女孩子的意嘛?”

    “那也不能象块榆林疙瘩吧!”谢晓敏被闻东庆噎的半天才吐了这句话,无奈的摇摇头,提着装满水的热水瓶回了宿舍。

    “有空你还是劝劝严维安吧,邓娜真是个不错的女孩!”白雪明说。

    “要不,你去说说,既然她那么好,还是嫁我好啦!”闻东庆典着脸笑道。

    “真的,那这个媒我去做了!”白雪明甩了甩手上的水,便佯装要离开。

    “姐,这辈子别说是邓娜,就算是七仙女,也入不了我的法眼的!”闻东庆连忙拉住她。

    “谁知你哪句是真的,刚才还让我去给你说媒呢!”白雪明嗔了他一眼。

    “姐,上次的事我一直都很遗憾,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闻东庆不由的心旌动摇,伏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自那天早晨后,第N次向她提这种要求了。

    “那只能怨你笨!”白雪明娇羞的丢下这句话,揣上洗好的衣服跑回了宿舍。

    “‘廖华山’这鸟人去哪里了,还没回来?”闻东庆回到宿舍翻开书一页还没读完,严维安进来就嘟囔道。

    “谁知道?”闻东庆摇摇头,这才问道:“找他干吗?”

    “老严找不到顺吉的隔片,纸箱纸盒都拉去了,就剩下隔片找不到。人家明天早晨就要出货。这一晚上打他的呼机一直都是关机,真是急死人了!”

    “说不定又出去喝酒了,自他管仓库以来,找他吃饭喝酒的人都没断过!”

    “那怎么办?人家晚上还等着包装呢!”严维安叠着刚收进来的衣服。

    “你先别管那事,我问你,你到底对邓娜什么意思?”闻东庆想起谢晓敏发的那通牢骚。

    “你知道我心里还没放下那个人?”严维安头也没回的答道。

    “你不是说许艳茹在谈男朋友了吗?我看你和邓娜真的很般配,别再挑三拣四了!”

    “是我配不上邓娜!”严维安闷声丢下这句话便不再作声。虽然许艳茹或许已经结婚,可他就是迈不过那道坎,所以今天他情愿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睡觉也不愿意和邓娜出去。心里盘踞着一个女孩,却和另一个女孩子谈情说爱,如此别扭的事“廖华山”可以做到游刃有余,他却没办法做到。只是后来实在经不起闻东庆和几个女工的再三起哄,他才和邓娜去逛的街。

    “感情上的事哪存在配与不配的,只要两情相悦就够了,《简爱》你又不是没看过!”

    “我说的配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

    “我不管你指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那你总要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呀!”

    “现在我只想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至于婚姻,我要过几年才考虑,这就是我最终的决定!”严维安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他真的期望工资能够早一天发下来,然后一门心思的扎在函授那件事上。

    “你!”闻东庆没想到严维安竟然会以“事业”为由而拒绝邓娜的那份痴情。

    “严维安,老玩童让你用规格纸板把顺吉的隔片做出来,做好一捆送一捆,晚上十点前务必要全部送过去!”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廖华山”回到厂里上班迟到了近一个小时。他满脸惓意地往车间去的时候,严谨在办公室门口叫住了他。

    “顺吉的隔片做了没有?”严谨沉着脸。

    “廖华山”拿过单子瞧了一眼:“做了!”

    “做了?那放哪了?”

    “前天装车时隔片拉出来没装上,我就让老陈拉到半成品仓库里去了!”

    “一个晚上呼了你几十次都关机,厂里给你配呼机是供你做摆设用的吗?”

    “我呼机没电了!”

    正在这时,郑淼功开着车从厂外进来。

    严谨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盛世财微微一怔之后,语气也就变得温和了几分:“昨晚我安排人重新生产送过去了,至于那五千隔片要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

    “廖华山”一大清早在办公室门口就被严谨训斥了一顿,觉得很丢面子,往车间里去的时候,不满的嘟哝道:“哼,马上就要滚蛋了,还嚣张个鸡巴毛!”

    “谁要滚蛋了?”走在身后的闻东庆问道。

    “你听错了吧,我哪有说谁要走了!”“廖华山”尴尬的笑了一笑。

    “那老头是谁?”

    “郑淼功的老丈人!”“廖华山”突然想起昨天在松坂看见的那个新厂,于是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这天又逢周六,下午四点半左右的时候,严维安一个人在宿舍看书,严谨上来找到他说有一个急件需要生产,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一定要送过去。当时其他人跑出去玩还没回来,他见数量不多,便带着刚进厂没多久的徒弟李建国进了车间。其实他有一点私心,那张单的计件工钱也就二十多块钱,如果四个人一起干,轻松倒是轻松,但平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只有几块钱。

    严谨下班前折入车间,见他和另一个员工在生产,倒是没说什么,在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后往车间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来,拾起一片已经分切好的纸皮用卷尺量了量,表情严肃的问:“严维安,压痕是不是跑掉了?”

    “不会吧!”严维安心里打了一个咯楞。前几天,大哥来信告诉他母亲病了,就在他着急时,拖欠了半个多月的二月份工资发了下来。他仅留下一百五十块生活费,可在青黄不接的三四月份,区区几百块钱对于他们那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是起不了多大作用的,所以时常走神。

    “那你自己量量!”

    严维安忐忑不安的一量,其中一条压痕线错了近乎三公分,看来是内六角螺丝锁的不够紧,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你呀,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把压痕调深点,重新压一次。”严维安看着即将分切完的纸板很是懊悔。那是唯一可以补救的方法。

    “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纸盒晚上先不装订,我跟那边说一下,明早一边装订一边送!”严谨摇摇头。

    外出玩耍的员工陆续返回,纸箱和隔片没一会就生产好了。

    严维安吃过饭就进入车间返工,新来的学徒抱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溜之大吉。闻东庆也是帮不上什么忙,压痕返工活本来就不好做,危险系数又高,只能慢慢来,到十点多钟才返了不到四分之一。

    “那你这样要返到什么时候?要不等会没人时候你把这些用绳子一捆丢去做隔片,用好纸板重新生产,以前他们尺寸弄错了都是这么做的!”

    “别人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既然是我出的错,那我自己就要负责到底,就是返两天两夜不睡觉也是应该的!”

    闻东庆知道他的秉性,便不再劝,于是自己先回了宿舍。

    闻东庆刚出去,邓娜却走进车间,她给严维安带来了两块面包。

    “谢谢!”严维安看着身穿羊毛衫的邓娜,可见她一直在车间外,只是因为闻东庆在不好意思进来罢了。

    “先吃,吃完了再接着干!”邓娜羞涩的僻开他的注视,蹲在压痕机下叠着返好的纸板。

    “你还是回宿舍休息吧,我这估计要到天亮!”

    “没事,我,陪你!”

    自从他在老乡的起哄下陪邓娜逛过那次街后,有时也会陪她去环城路上走走,可他和她都是腼腆的人,肩并肩走上大半天也难得说上几句话,所以进展也就不大。

    严维安狼吞虎咽的吃掉两块面包便继续开始返工。当他见邓娜坐在纸皮上打瞌睡,便催她回宿舍。但邓娜说什么也不肯,后来,她困的实在不行干脆就躺在了纸板上。他叹了一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虽然是返工活,但后来还是熟能生巧,速度也就提了起来,临晨三点,终于返完了。他拍拍睡的很沉的邓娜:“娜娜,我返完了!”

    “噢,完啦!”邓娜揉揉眼睛,温顺的跟在他身后往楼上走去。

    “过几天等杜鹃花开了,我俩去爬山好不好?”严维安回头看了一眼邓娜,第一次向这个痴情的女孩发出了邀请。

    邓娜愉快的点点头。

    早晨六点,闻东庆起来跑步,严维安也跟着一起起了床。

    “昨晚那么晚,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严维安对着朝霞满天的晨曦做着阔胸运动。

    “该不会是兴奋的睡不着吧?”

    “我有什么好兴奋的?”

    “还装?”

    “你都,你都看见了啊!”严维安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昨晚,你有没有把人家邓娜给办了?”

    “乱讲,我和她之间可是啥也没发生过!”严维安脸涨的通红。

    “我才不信,车间里就你俩,邓娜对你那么痴情,只要你想,任何一个角落铺一块纸板,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闻东庆当然清楚严维安的为人,他故意在逗他。

    “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你别胡说好不好!”严维安急了。

    “我逗你玩的,你我还不清楚吗?不过邓娜真是个不错的女孩,你可一定要珍惜哦!”闻东庆嘿嘿一笑,拍拍严维安的肩膀,迎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向前跑去。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严维安吃过饭回到宿舍刚躺床上,一个同事来叫他:“严维安,小齐让你下去签字拿电报!”

    “电报?”严维安心中陡然一惊。只有家中出了大事才有可能给他发电报,那么看来一定是母亲。他急忙跑到门卫室。果然,电报是哥哥发来的,内容只有短短六个字:母亲病危速归。

    “前几天我才把所有的钱寄回了家,现在哪有路费回家?”严维安犯难了。那天发下工资后,他本想留两百块钱参加函授,可一想起家中的情形,便打消了那个念头。

    “家里出事了?”闻东庆见走进宿舍的严维安眉头紧锁,从床上坐了起来。

    严维安把电报递给他。

    “那你赶快请假回去呀!”闻东庆看了一眼电报内容便催促道。

    “我,没路费!”

    “我有几百多块还没来得及邮给我妈,你先拿去吧!”闻东庆边说边把钱递给他:“你要放快点,晚上七点半的火车,又在修路,从这里去南珊最快也要四个小时!”

    “严维安,你老妈是在住院吗?需不需要我借给你几百!”“廖华山”从外面进来,听见他们的对话,边用牙签剔牙边插了一句。

    “那当然好了,只是发工资那天你不是把钱寄给你老婆了,你哪里来的钱?”

    “这你就不用管了!”“廖华山”掏出钱包,数了六张四人头递给严维安。

    严维安虽有疑问,可急需用钱,此时除却感激哪还有心思去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这次回去应该把邓娜也带上!”

    “那怎么行?”严维安摇摇头。那天晚上邓娜在车间陪他的事次日就在厂里传开了,虽然他们什么也没做,但还是被人臆想出了诸多暧昧的内容。

    “说不定你妈见了邓娜病立马就会好一半!”

    “八字都还没一撇,人家邓娜又不是个随便的人!”

    “我信你个大头鬼!”“廖华山”撇撇嘴。

    “你别听他们瞎说!”严维安丢下那句话就去找严谨请假。

    严谨看过电报后二话没说就批了,还让他找会计借了三百块。

    严维安简单收拾了行李就急匆匆出了宿舍,刚到楼下,就看见邓娜满脸忧伤的站在楼梯那的小门旁。看来,她也听说了严维安的事,所以专门在那等他。

    “娜娜,我!”严维安木讷的说了这句话,实在想不出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我送你去车站吧!”

    “不用了,等会你还要上班!”

    “我,中午请了半天假!”

    面对邓娜的执著,他无法拒绝。这是两人第一次同乘一辆摩的,也是他第一次与没有血缘关系的年轻女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能感觉到身后邓娜的身子都是僵硬的,不过时间不长,而他最初也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当那份不自在渐渐散去后,感受到的却是激动与甜蜜。

    二十多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汽车站。

    “你该不会不来了吧!”严维安买好车票,邓娜抬头看着他。

    “等我母亲的病好些了,我一定会来的!”严维安看着眼圈红红的邓娜,暗自下着决心:“下一次过来后,我一定要好好待她!”

    车站喇叭里传出前往南珊的旅客上车的提示,邓娜说:“你等我一下!”

    严维安还没来得及问,邓娜已经一溜小跑出了售票大厅,没一会,她拎着一袋水果和小吃食进来了。

    “你干什么?”邓娜见他掏出钱包,连忙制止。

    “你给我买了这么多的东西?”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我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吗?”邓娜生气的看着他。

    严维安有些慌,越慌越口吃,最后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就在车站管理员的催促下上了车。

    “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邓娜在车站出口处拦住中巴车来到严维安坐的车窗前,叮嘱完那句后,突然又说道:“维安,你一定要记着给我写信,我,会想你的!”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许艳茹,那我这一生还有何所求呢!”严维安看着满脸绯红的邓娜怔怔的想,只到中巴车驶出了老远,他才朝着隐约可见的邓娜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