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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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荒郊野岭,成精古庙

    “这条路是秋浔剑宗到苑城最近的一条路,要想最快最安全的入苑城,他们只能走这条路,所以那辆马车里的人必定是师居幽。”煮茶老人端了一壶热茶,站在微冷的阳光下,眯起眼远眺,斩钉截铁地说着,“这也就是为何我将刺杀选在这里,至于那个李焰行,不知为何比他们来得更快。”

    “那李焰行都能看出我们这里的不合理,那师居幽可谓聪明绝顶,他莫非看不出来?”其中一人心惊肉跳地问。

    煮茶老人侧身,转头,冷漠无情的目光落在讲话人的身上道:“他自然看得出来。”

    那人躲闪着冰冷的目光,慌张又倔强地道:“那我们岂不是多此一举?”

    “做好你该做的事。”煮茶老人冷漠道。

    与此同时,马蹄声越来越近。

    “这条路上不应该出现一个茶室,就好像一个平静的湖泊上出现一艘破船一样,打破了原本融为一体的画面,诡异又突兀。”喻非剑一直在宗门修行,自然不知道这个茶室原本存在不存在,只是凭直觉认为这个茶室不该存在在这里。

    师居幽淡淡道:“本来就是没有的,只是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它比我们更早地出现而已。”

    一声剑鸣响起,一柄飞剑急速颤抖着悬浮在喻非剑肩头一寸之处:“这么说来,他出现在了对的时间和地点,不过这未免也太霸道强势?若是换了我,要刺杀一个人,一定是做到隐蔽,悄无声息。”

    “喻师弟,倘若等着的人是他,倘若他只有三柄飞剑,还望你手下留情,饶他一命。”师居幽忽然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师兄你还留他性命?”喻非剑觉得师居幽难以理解,却依然点了点头。

    当马车风车扑扑地停在茶室外时,煮茶老人一手提着热茶壶,一手拿着旧毛巾,笑脸相迎地走到了车厢旁边。

    一个在等,一个满足他的等。

    “开门见山。”师居幽的声音首先响起。

    煮茶老人依然笑着,低了低头,试图从窗帘缝隙处往车厢看去,只是没能看到什么,问道:“客官何意?”

    “这里的一切安排都非常合理,没有任何破绽。”师居幽继续道,“我一度认为这就是一个平常的茶室,一度认为你已经放弃了杀我的最好一次机会。”

    “然后呢?”煮茶老人眯起眼睛笑着。

    “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茶室中火灵力元素稀薄。”师居幽掀起帘子,没有看向老人,而是望向破旧的茶室道,“导致这种现象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一处地方的灵力元素炽烈燃烧过,还没有恢复到平衡状态。”

    “你都已经没了修为,还能有这样的感知?”老人微微惊讶。

    师居幽这时才望向老人,道:“一般修行者不会死,就算死了,也不会燃烧灵力。而有一个人一定会在死的时候燃烧灵力,这个人就是李焰行。当年他迟迟登不上六层楼,便欲燃烧灵力,放弃修行,放弃生命。是我与他交流之后,让他有了感悟,顺利登上了六层楼。当年他便信誓旦旦说过,若某一天死了,一定会燃烧灵力,以这种最惨烈又绚烂的方式结束一切。”

    “我那天还奇怪,死都快死了,为何还燃烧灵力,死得灰飞烟灭。原来,他是在向你通风报信。”煮茶老人不再压低身体,而是渐渐挺直,这一刻,仿佛从一个老人春光焕发,重回青春。

    “你又为何易容?”师居幽有些不解。

    老人没有作答,只是扔了手里的茶壶毛巾,再狠狠地将那张苍老的面容撕碎。

    那是一张白面书生的脸,若是在江湖中遇到,应当能迷倒一些女子。

    “茶室骗不了你,易容骗不了你,那么为了出其不意将你一击毙命而做的一切准备都付诸东流。”白面书生的身边忽然飞起三柄飞剑,悬而不动,“刺杀不复存在,那么只能正面较量,你还是期望你的帮手有些用处吧。”

    “他是秋浔剑宗的弟子,七层楼的喻非剑。”师居幽介绍道,似乎是在与老友叙旧。

    “没听过。”白面书生话音一落陡然出剑。

    一柄直刺师居幽面门,一柄则落向喻非剑,还有一柄飞向了茶室内正惊慌失措,满脸恐惧的两人。

    师居幽微微皱眉,看了一眼茶室内的两人,将目光落向了喻非剑的身上,嘴上却道:“这十年来你只知道研究如何刺杀我,对于天下事,修行事不闻不问。若非如此,或许已经登上七层楼。”

    师居幽开口讲话的时候,喻非剑肩头急速颤抖的飞剑已经将面前的飞剑击飞,同时将师居幽近在咫尺的飞剑击飞。这颤抖的飞剑没有丝毫停歇,宛若朝阳的第一缕光,落向茶室内的两人,将那第三柄飞剑击飞。

    白面书生的三柄飞剑被前后有顺序地击飞,但他却一连吐出三口鲜血,仿佛是同一时间受创。

    “这是什么剑法?”白面书生将三柄飞剑护在身前,不断倒退问。

    “飞光剑,秋浔剑宗最快的剑。”喻非剑淡淡回答,“剑法本身便是极快,再者我是七层楼而你只是六层楼,御剑本身便快你一个层次,你已经输了。”

    “那可未必。”白面书生大吼,此刻他在一退再退之际,离茶室中两人很近,离师居幽二人很远。所以他出剑,其中两柄落向茶室中的两人,另一柄直刺师居幽。

    喻非剑微微皱眉,侧头看向师居幽。

    “救。”师居幽懂他的意思。

    救字刚出口,飞剑便只留下了一道剑光,直扑茶室中而去。

    同时他虚空一抓,手中出现一柄纯粹灵力凝聚而成的长剑,这便是七层楼的手段。

    灵力凝聚的长剑与飞剑剑刃接触的瞬间,一声剑鸣自马车彻底响起。

    一道灰黑色飞剑破开地面,劈开马车,直刺师居幽后背。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喻非剑惊慌失措,饶是他七层楼的高手,也无法再镇定下来。

    倒是师居幽态度瞬间转冷,哼声道:“第四柄飞剑,杀了。”

    同时他身体微微一侧,飞剑从他肩头穿透而过。

    喻非剑左手一挥,右手一刺,白面书生被飞光剑斩断头颅,第四柄飞剑则被他拦腰斩断。

    “我早说过,这种人留不得。”喻非剑急忙替师居幽止血,忍不住抱怨道。

    师居幽忍着疼痛叹息道:“可惜了他的女儿,成了这场复仇中的牺牲品。”

    “这第四柄剑已经断了,其他三柄尚且完好,如何处理?”喻非剑扭头看了看落在地上如同废铁的飞剑,又望向保全性命的茶室内的二人,“他们两人又如何处理?”

    “看样子,这两人是普通过客,卷入到这场是非之中,任由他们离开吧。”师居幽接着道,“这几柄飞剑都是以至亲之人的灵魂修炼而成,葬了它们吧。”

    “多谢两位相救,我们这就告辞了。”在喻非剑捡起飞剑的时候,那两个过客走了过来,连连道谢。

    “无妨,速速离开才是。”师居幽挥了挥还能动的手臂,有些疲倦。

    喻非剑拿着三柄飞剑走到师居幽面前,刚要说话,却眉头一皱。

    前所未有的死亡气息将他笼罩,刹那之间他的肩头出现飞剑,周遭灵力疯狂涌动,双手猛地将手里的飞剑扔了出去。

    只是飞剑刚刚离开手指寸余,却剑鸣不断,倒飞回来,穿透了喻非剑的身体。

    一阵狂笑在不远处响起:“七层楼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了我六层楼的手里,十年了,今日终于可以亲手将你斩杀。”

    笑声来自于那被救下来的其中一人。

    师居幽面对悬停在头顶的三柄飞剑,一瞬间想明白了些什么,开口道:“七层楼不是那么好杀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还有做事一定要干净利落,不能犹豫,更不能得意。”

    说完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道剑光穿透了他的胸口,连同着穿透了另一个逃跑的人。

    “怎么会?”他跪倒在地,心脉尽毁,再无力操控飞剑,看着奄奄一息地喻非剑道:“被三柄飞剑穿透身体,竟然还能御使飞剑,真的是上天不让你死。”

    师居幽痛苦又艰难地查看着喻非剑,不解地道:“你是墨徒,却长着别人的脸。那个不是墨徒的煮茶人,却长着你的脸,为了杀我,你们连脸都换了?那么你这张脸是谁?”

    “我一个生死相交的老友而已。为了杀你,今天的战斗,一进一退,我们排演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任何人都看不出其中的破绽,直到任何人都相信这一切,本来已经成功了。可惜,秋浔剑宗不愧高手如云。”

    “我佩服那藏在地底的一剑,想必是你那老友生前最酣畅淋漓的一剑了。我也佩服你们的必死勇气,我更佩服你至死也没有牺牲你女儿炼成飞剑。”师居幽声音很轻,却很真诚。

    “那可是我女儿,我还没有丧心病狂,日后你若能活着,你若能遇上她,千万帮她一把。”墨徒的声音越来越小,却透露着丝丝恳求,人最后的恳求。

    “师兄,到了苑城,可还想着轻生?”喻非剑瘫坐在一根柱子边上,咳着血打趣道。

    师居幽艰难地坐到他的身边,认真地摇头道:“我以为我死了,那些愿意帮我的人就可以不用帮我而不再陷入死亡的绝境。但其实,就算我真的死了,那些真的愿意帮我的人,一定会更加以必死的心去帮我。既然我死不死无关紧要,倒不如好好活下去,让那些帮我的人帮得有价值,让那些因为帮我而死的人死而无憾。”

    “那就答应我们,好好地活下去,去体验一番人间的生活。”喻非剑笑了,笑得有些憧憬他所说的生活,修行太多年,早已忘记了人间的生活,以后也不再有机会去体验这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