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迎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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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时无水的礼物

    天下很大,能登上七层楼的人不少,但真正能站在七层楼顶,俯瞰众生的并不多。

    而苑城城主时无水正好便是站在楼顶的人之一。

    强大如他这般,更多的是相信自己,而不是借助外物。

    所以九层珠是世间至宝,但也是外物,对他而言并不需要。

    他得来九层珠,也确实不是为了自己。

    时无水离开烤肉铺之后,便坐着普通的马车来到了听春楼。

    原本就已经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听春楼,一下子像是注入了新鲜血液一般,更加热闹起来。

    不少女子都在施展着自己独特的魅力,期待着下了马车的时无水能够看中自己。

    但时无水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

    相反,他的目光在看了很多人之后,落在了一个乞丐的身上。

    听春楼门口有不少乞丐,因为在这里乞讨,比其他地方更容易,讨到的东西也更多。

    毕竟快活之前,或者快活之后的那些男人,都是最慷慨,也是最要面子的时候。

    随着时无水走动,无数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胆小卑微的乞丐更是纷纷让开道路。

    唯独其中一个乞丐无动于衷,继续蜷缩在听春楼的墙角。

    时无水站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扫了四周一眼。

    四周顿时没了一个人影,腾出来丈许空地供他讲话。

    “找我何事?”乞丐率先开口。

    “你来苑城也有些年头了。”时无水轻笑道,“一直以来都在沿街乞讨,直到师居幽来到苑城,来到听春楼之后,你便和其他乞丐一样,窝在了听春楼。”

    “然后呢?”乞丐不耐烦地道,“直接说重点。”

    时无水并不懊恼,依然微笑着:“我以为你来听春楼是为了伺机报仇,但那日一场行动,如此好的机会,你却无动于衷,说明你没了报仇的心思。其中原因无非两个,第一,有七层楼高手在,你那日若是动手必死无疑,然而你怕死。第二,如我调查推测的一样,你当年不止输给了他,还输掉了一身修为,你不是在假装一个乞丐,你是真的一无所有,只能做一个乞丐。”

    时无水的话很难听,对于一个曾经的高手而言,听到了这样的话,必然愤怒。

    乞丐也确实很愤怒,但终归无动于衷,失落道:“你不用激将于我,我既然能够做乞丐这么多年,便已经不在乎什么仇恨不仇恨,也不在乎什么尊严问题。就像你说的,我怕死,所以宁可这般卑微的活下去。”

    时无水摇了摇头,遗憾道:“没想到你真的没了报仇的意志。我的这份礼物却是不能给一个自甘堕落与放弃的人。”

    “什么礼物?”

    “九层珠。”时无水拿出一个珠子,它是翡翠做成,其内流光溢彩,宛若有活物游动。

    “九层珠?”乞丐黯淡无神的双眼猛然间迸发出许多年都未曾出现的光彩。

    时无水又道:“这样的光彩,才符合当年你杀人夺宝时候的锋芒。”

    乞丐夺过九层珠,露出贪婪神色:“引起灭门惨案的九层珠居然在你手上,不过细细想来,也只有背靠皇城,才能安然无恙的拥有九层珠这样的至宝。”

    乞丐忽然犹豫,质疑道:“你给我九层珠,就为了让我杀一个没了修为的师居幽?这太小题大做。不对,那日刺杀之后,师居幽身旁只剩一个七层楼高手,就算秋浔剑宗想要再派人过来,也需要时间。所以你其实是想让我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杀掉秋浔剑宗的高手。”

    “想得一点没错。”时无水含笑道:“只是你与秋浔剑宗毫无瓜葛,不可能说动手便动手。但你与师居幽有死仇,而那个秋浔剑宗高手又正好不得不护着师居幽,所以一切就很顺理成章。”

    乞丐自然听懂了时无水的话,只是担忧道:“我如今只是普通人一个,毫无修为,你今日将这样一个宝贝给我,被无数双眼睛看到,我怕我活不过今晚。”

    时无水站起身,哈哈大笑起来,衣袖大摆道:“身在苑城,我倒是想看看谁敢杀人夺宝,还是我赠出去的宝物。”

    正如时无水所言,大庭广众之下,他赠予一个乞丐一个宝物。那么所见之人谁敢去偷、去抢这个宝物?没见到今日这一幕的人更是不会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宝物的东西而冒着生命危险去偷、去抢。

    所以乞丐不是活不过今晚,而是能更安全地活下去。

    时无水离开之后,乞丐再一次靠着墙角,眯起了双眼。

    不多时,一辆马车便姗姗来迟。

    师居幽如同往日一样,总是在这个点,由那个年轻男子驾着马车来到听春楼。

    在他进入听春楼的时候,也如往常一样,会扫一眼门口的乞丐,拿些钱财赠予他们。

    那个眯着眼的乞丐自然也与往常一样,与师居幽的视线碰撞,又离开。

    看着师居幽进入听春楼那潇洒的背影,他忍不住喃喃自语:“每日都扫视我们乞丐,每日都与我目光接触碰撞,不知道你可有一日想起过我是谁?可觉得我似曾相识?”

    乞丐换了个睡姿,让自己靠着墙角尽量舒服很多,自嘲又不屑地道:“我没了修为,堕落成了乞丐,一无是处。你没了修为,堕落成了一个只懂得赌博买春的浪荡无耻之徒。你的境遇与我比,只好了些许运气。而我的运气其实也没那么差。”他用了握住了袖子中,拳头里的九层珠。

    方知幽的运气也很不错,春雨停了之后,她种在院子里的各种鲜花,陆陆续续地长出了花苞,要不了多久便能开出鲜花来。

    方知幽端起其中一盆,轻轻触碰着花苞,感受着上面的露水,指间传来春的气息。

    她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尽管花朵未开,花香未浓。

    “来苑城也不少日子了,原本破败的院子在我的精心呵护与安排下,变得越来越美丽了。等天气转暖,花朵绽放,我的院子一定鸟语花香。”方知幽走回屋里,再出来时,又多了一个花盘。

    “还得再去买些花来,将另一面围墙下面也摆满花植。”方知幽看着院子里另一边的围墙,热情高涨地说着。

    她忍不住抬头向院墙上望去,除了撒下来的阳光,以及搞过院墙的一棵大树外,便只剩了漫天的白云。

    “没有声音,没有人影。”方知幽心里微微一痛,叹息道,“大概又去听春楼找那范姑娘去了。”

    方知幽内心酸楚,转过身来,打开了院门。

    然后见到了院门外走来的一男一女。

    男子长得玉树临风,肩头停着一只灵动的飞鸟,此时远远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方知幽。

    女子左手拿着好些烤肉,右手则不停地撕下烤肉,也不管手里油腻,直接塞进嘴里。

    方知幽看着这个女子,忽然笑了出来。

    随着她一笑,那两个人便走了过来。

    男子礼貌笑道:“姑娘可知隔壁的师居幽去了哪里?”

    方知幽礼貌地回礼,睁大眼睛道:“两位一定是刚来苑城,竟然不知道师居幽的每日的行程。”

    “此话怎讲?”男子好奇。

    “苑城中知道师居幽的人都知道他每日的行程安排。”方知幽平淡回答道,“上午时分,他会坐着马车去赌场赌博,中午时分便去听春楼找姑娘,晚上回了家以后会买我的画作,然后看诗词歌赋,深夜时分入睡,日复一日。”

    “你将他的行程如此细致地告知我们,就不怕我们是坏人,对他不利?”男子听着师居幽如今的生活,心中又羡慕又嫉妒,脸上却依然温文尔雅。

    方知幽回了院子,搬了桌椅,白了他两一眼,随后道:“全天下最安全的城市,大概就是苑城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皇城都还要安全。你们二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无论是知道他行程,还是不知道,都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损害。”

    方知幽开始画画,又道:“听说不久前发生过刺杀师居幽的事情,到头来刺杀的高手都死了,唯独普通人的他没死,真的是气死那些想对他不利的人。”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两个,又埋头画了起来:“我看你们二人这般模样,也不像是那些坏人。”

    “你还能凭外表看出我们好坏?”男子啧啧称奇,“只是小姑娘,这个世道不是看表面的世道。”

    方知幽叹气道:“我看得出来你们是有修为的修行者,而我只是普通人,我在这方面与你们不能比。但是有一方面我却很自豪,也很自信,一定比得过你们,那就是我看书很多,而且很快。”

    “和你画画一样快吗?”男子与方知幽说着话,却一直盯着方知幽画画。

    只是短短地三言两语时间,方知幽已经迅速地画完了一幅画。

    画中有一方湖水,湖水中央有一座岛屿,岛屿上有四个人。

    其中一人没了双腿,其中一人跌坐在地,另有一人的面前有毁坏的弓箭,另一人手持长剑玉树临风。

    而岛屿旁的湖水中,一条丑陋的怪鱼漂浮在水面中,没有挣扎,没有颠簸,而是静静地等着什么。

    “姑娘怎么称呼?”男子看了画作,神情越来越严肃。

    “方知幽。你知道了也只是失望而已,因为我只是无名小卒,你不可能听过我的名字,更不可能从我的名字中,联想到什么东西。”方知幽断了男子的念想。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若是无名之辈,如何画得出这样的一幅画?”

    方知幽放下笔,换了纸,道:“我说了,我看过很多很多书,多到你们无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