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朝政
黄得功闻言背着手转过身向前一边走一边道:“现在就去吧,宴请客人可不能去晚了。”
亲兵队长不解道:“侯爷,您原本宴请督师请他旁桌作陪倒也罢了,如今督师都走了,何必还要单独请他啊?赵公子虽然有些功劳,但毕竟是一介白身,您是不是施恩太过了啊。”
黄得功呵呵一笑道:“你这双眼睛才看过几个人呐,就敢说这样的话?”
“赵林这人……”他突然停住而是转头问道:“相处这两日,你可听过他叫我侯爷吗?”
亲兵队长闻言立马就不忿起来,道:“这赵公子别的都好,就是不知尊卑,整天靖南侯靖南侯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己也是督师一样的大官儿呢!”
黄得功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此子的奇怪之处,他身上有一种自然而然的贵气,这种贵气必然是长久处于尊位才能养成的气度。”
“那种舍我其谁的气势,本侯自从受封伯爵以来,便再也没有在哪个年轻人身上看到过了。”
“你再想想,他何止是对本侯,就是在谈到高杰、刘良佐、刘泽清甚至于史督师的时候,他哪个不是直呼其名?但你听他言谈又分明不是妄自尊大,轻薄无礼之人,那就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性情,一种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气魄表露。”
“这样的人会是普通人吗?”
亲兵队长眨巴眨巴眼睛:不就是傲慢无礼吗?
黄得功说到这里也禁不住搓了搓下巴,疑惑道:“官宦人家官职再高都没有这样的底气的,普通宗室也不会有,该是哪个亲王的嫡子才是,到底是哪个呢?”
亲兵队长奇怪道:“天家不都是姓朱吗?赵公子姓赵呀。”
黄得功白了他一眼继续搓着下巴自言自语道:“是啊,他为什么要隐匿身份呢?”
“想独领一军,又有何企图?”
……
十日后。
“喝!你们都喝呀!”
朱由崧高举着酒杯朝下面示意一圈儿,然后颇为豪爽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下面的朝臣坐在位置上尴尬地彼此望了望,不知如何是好。
朱由崧一杯饮尽,哈了一声笑着对众人道:“各位爱卿如何?朕这个主意不错吧?咱们君臣以后就这样内引奏事,和和气气,开开心心的就把国家给治理了,岂不妙哉?”
左都御史刘宗周年纪长,素有威望,见大家都不开口,只得说道:“陛下,和和气气也并不一定要饮酒,要知酒色伤身,陛下即使不怜惜臣等老迈,也该为祖宗社稷顾及龙体。”
朱由崧长叹一口气将杯子搁在案上,不悦道:“本想再叫些美姬进殿伴舞的,知道先生不许便只置了些酒水,想不到竟还是不许。”
“呵,都做皇帝了,连一杯酒都不给喝。”
“罢了,朕就听先生的,不喝了!”
刘宗周看朱由崧虽然答应却面有不悦,心想也不能逼迫甚紧,便松口道:“若陛下只饮一杯,也是无害的。”
“好!”朱由崧一拍手高兴道:“听先生的,就饮一杯!”
朱由崧话音一落,他身旁侍立着的卢九德就将案上的小杯撤去,换了一个比碗还大的金樽。
刘宗周目瞪口呆。
不过他转念一想,即使是一大樽,也不算滥饮,陛下登基前就好酒几乎人尽皆知,能只喝这些也算是克制了。
于是刘宗周只能闭口不言。
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高宏图见状却是坐直了身子进言道:“陛下,臣等想奏请的都是国家急事、要事,如此场合是否不够庄重?”
朱由崧不以为然道:“什么庄重不庄重的,整日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争来争去有什么好?”
“哎呀,朕知道,这些个国家大事说是要奏请朕的旨意,但说来说去,你们要是不答应,不还是干不成嘛,朕说的是啥又不作数,是不是。”
高宏图赶忙起身道:“臣惶恐,陛下御极天下,凡事皆可乾纲独断,臣等只是为陛下拾遗补缺而已。”
朱由崧放下杯子挑了挑眉毛道:“高学士,这可是你说的。”
他又看向其他人道:“你们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众位阁老,六部堂官纷纷起身恭声道:“陛下乾纲独断,臣等无不遵从!”
朱由崧一拍手道:“那好!这样朕可就下旨了!”
“以后所有事儿都由内阁商量着来,凡是遇到意见不一时,都听老马的!”
“无论何事,朕不过问,你们都不必上奏,看着办即可!”
“陛下不可!”
“陛下三思!”
“祖宗江山岂可轻易托付他人?”
“马士英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信重!”
“首辅大人公忠体国,为国事废寝忘食,如何不该得陛下信重?”
“不错,陛下不信重首辅大人,莫非信重你等虚伪小人不成?”
“呸!想不到你也成了马氏走狗!”
“马士英权奸也,臣请斩马士英!”
……
大殿里霎时间便是沸沸扬扬,众人吵吵嚷嚷眼看就要将房顶掀开,朱由崧抬起手往下压了压,众人毫不理睬。
他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依然没能压过众人的吵闹声,一旁侍立着的卢九德只得尖着嗓子高喝一声道:“诸臣肃静!”
众多高官这才彼此哼了一声闭上嘴巴,高傲地扬起头将下巴对着对方。
朱由崧望向卢九德,然后抬起手点着下面众人道:“厂臣你看看,你看看,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朕这才刚下一道旨,就又吵成这般模样了!”
大学士姜曰广辩解道:“陛下,非臣等不听旨意,实在是陛下将国事全权委托马士英太过荒唐了!”
朱由崧摆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天子垂拱而治,难道不好吗?这难道不是诸位爱卿朝思暮盼的事吗?”
“这……”
姜曰广自然是希望天子能够垂拱而治的,前提是凡事都信重他们,而非马士英。
“马士英以从龙功臣自居,陛下竟也信其自吹自擂!陛下以亲以贤立,马士英何功?”
马士英见姜曰广竟然敢动摇他的富贵根基,跳起来道:“臣本无功,就因为你们要立疏藩,才成臣功耳!”
又来了……这种事情竟然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说,朱由崧只觉分外的尴尬,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故做大度地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道:“此乃戏言,玩笑罢了,祖宗江山我怎么可能真送给老马?大家放心,大家放心!”
“哈哈,喝酒,喝酒!”说罢,朱由崧举起大金樽一仰脖子便喝了一大口,然后端着杯子跟大家示意。
众人无奈,只得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朱由崧哈哈大笑道:“气氛不够,诸位爱卿都太端着了!按照朕的经验,哪件事要是谈不妥,便把当事的请到酒桌上喝一场,酒到了,事情便妥了!”
“你们两边整日争来争去的,朕看就是太生疏,彼此在一起喝酒的次数少了,感情不到位!来再喝!”
“哪边喝输了,就听对方的,不要赖账,哈哈哈!”
朱由崧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金樽眼看着就要见底,他用眼光撇了一眼卢九德,对方立马又给他斟了半杯。
早就看着这边的刘宗周不禁“哎”了一声,朱由崧立马板着脸道:“先生,朕方才那杯还未喝完呢!”
就在这时,一个小宦官急急跑进殿里,小碎步走到朱由崧的御座前对着他的耳边轻声道:“启禀陛下,浦口来报,有人自称是先帝太子的侍从,说先帝太子已到了南边了。”
方才还满脸玩世不恭的朱由崧,闻言立马变得从未有过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