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应了，然后欢天喜地的传旨去了。

    李自成坐回御座，看着老太监消失的背景嘴角浮起嘲讽的笑容道：“你们说明皇整天都被这群鬼东西围着，哪儿能有个好？”

    “咱老子要把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全部赶出紫禁城，一个也不留！”

    刘宗敏一听又急了，道：“陛下，王德化那天开门迎降，咱可是答应了保他富贵的！”

    李自成闻言心里又是一股憋气下不去，刚要发作又听李过笑道：“陛下，天子的排场还是要有的，宫里没有宦官，不方便的。”

    好事儿当前，李自成也不想再跟刘宗敏吵架，想了想开口道：“那就留一千个吧，剩余的全打发走！”

    他听说北京城里有十万宦官，真不知道明皇要那么多宦官干什么用。

    “不过这个王德化真真是个小人！主子被抓到了比死了老婆还高兴，咱老子看着太碍眼，打发到别处养活去！”

    李过笑道：“也就是些阉人，为了活命罢了，儿子听说前些日子那些大臣聚在午门外劝陛下登基，这王化德就没忍住，一边大骂他们误国贼，一边挥拳殴打，一个老太监冲进人群里打得那些天子门生抱头鼠窜，实在是好看的紧！”

    “这王化德啊，未必对明皇不忠心，只是没那么愚，又胆小不敢死罢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自打造反时开始，他们便十分享受别人明明恨自己要命又不得不讨好自己的感觉。

    ……

    大顺朝廷设置的吏政府大厅里，头戴儒冠的牛金星笑着看了一眼唱名的本子，对着台下站着的前明考功司郎中刘廷谏道：“公老矣，胡须都白了，回家安享晚年吧。”

    刘廷谏赶忙开口争取道：“太师能用我则须自然变黑，某未老也。”

    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对着牛金星讨好地笑道：“一顿就能吃三大碗饭！”

    “哈哈哈哈——”牛金星坐在太师椅上笑道前仰后合。

    他天启十七年中举，此后十余年间屡试不中，直至崇祯十三年才投奔李自成，短短四年时间不到，以往自己费尽心思也攀附不到的刘廷谏，现在为求自己手中的芝麻小官，竟能卑微谄媚到如此程度。

    “能吃三碗饭……”牛金星的眼泪几乎都要笑出来了，他合上本子，像是赏给野狗一根骨头似的笑道：“公既然老当益壮，就留任吧！”

    刘廷谏闻言立即高兴的跪下身磕头，身形竟真的还算矫健。

    就在这时，一个书办快步走进来，凑到牛金星耳根嘀咕了几句，牛金星放下手里的唱名本子，站起身整了整衣衫道：“陛下相招，本相自然得过去。”

    说罢，他也不理把头埋在地上的刘廷谏，自顾自迈过台阶走了。

    人走远了，刘廷谏仍旧高高抬着屁股把头埋在下面，书办看着不忍心，走过去搀起他道：“老先生，丞相已经走远了。”

    刘廷谏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那书办道了声谢，书办原本就在明朝的吏部办事，对这位老先生印象不错，想他以前不是这般没有风骨的人，便低声道：“老先生大半截身子埋土里了，何必如此？”

    刘廷谏老脸一红，很没底气道：“新朝鼎立，百废待兴，老朽自当……”

    书办小声打断他道：“因李岩先生劝谏，陛下已经停止追赃助饷了，百官无论用与不用，一概免追！”

    “圣意已到丞相这里，不日就要颁发了。”

    刘廷谏闻言张了张嘴，然后颓然长叹一口气，转过身佝偻着身子，迈着沉重步伐一步步走远。

    这一刻，他仿佛显得更老了。

    ……

    牛金星赶到乾清宫时，李来亨正在绘声绘色地跟李自成讲述捉拿明太子时惊心动魄的过程。

    其实昨晚刚开始闹起来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现场，那些巡街的兵丁到现在也说不清是谁第一个赶到那里并四处派人让大家支援的。

    不过好在追了一夜之后，死了那么多人还是抓住了，那伙前明余孽人数虽少，却个个战力凶悍，大顺将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些人杀尽。

    要不是最后在铜锣巷对面的客栈里搜到一个叫童瑞的伤员，李来亨一个活口都抓不到，更不会审出背后是骆养性的事实。

    抓到朱慈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李来亨又慌忙找了些宫里的太监来相认，确认无误后，这才赶紧过来报功。

    “孙子一见那锦衣卫狗官就觉得他不对劲儿，派人监视他，结果拿到明太子后一审，还真是这老小子藏的！”

    “还在孙子面前装模作样要合伙捉人，幸亏孙子多留了一个心眼儿没听他的。”

    李自成听说明太子一直都是被骆养性藏着的，心中一阵恼怒，枉费自己对他彬彬有礼，竟然敢背叛自己！

    不过转头一想，这骆养性不忘旧主，还算挺有骨气的，自己着实有些欣赏他。

    若是在平时，他会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只是现在马上就要出征了，留着这样一个曾经掌握着整个大明朝特务系统的人活着，他不放心。

    于是乎李自成继续摆出一副很是生气的样子道：“厂卫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枉顾咱老子对他推心置腹，还敢两面三刀！”

    “李来亨听着！骆养性全家处斩，其他凡是在厂卫里面当过千户、铛头以上的，也都逮拿处死！咱老子这回要把厂卫连根拔起！”

    李来亨兴奋领命，李岩却是在旁边低声咳嗽一声，小声道：“陛下，请称朕。”

    李自成哈哈大笑一声，挥手道：“哈哈哈哈，听李先生的！”

    “那么现在，就把前明太子跟朕带上来！”

    李自成说完，不一会儿，就有士兵将朱慈烺带了上来。

    众人均好奇地转头看去，只见朱慈烺年可十七八，履云冠，绿绨袍，白纤缟袜，风姿龙采，见者疑为神仙，自非寻常佳公子可比。

    连李自成都禁不住在心里赞叹道：好一个俊俏美少年！

    正在众人纷纷为朱慈烺的皇家风范而倾倒时，他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道：“启禀陛下知道，小人真的不是逆贼朱慈烺啊！”

    众人闻言都仿佛嘴里被塞进了苍蝇，纷纷瞪大眼睛看着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前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