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秋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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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名医刑善

    刑善点了点头说道:“包扎伤口不能太紧还要透气,伤口才能好的更快,我看巨子似有中毒的迹象,什么人打伤了巨子?”

    “说起来令人费解”,我把两支墨箭拿出来递给刑善说道:“巨子和统领都是被自家的墨箭所伤,我们怀疑打伤巨子的墨箭上有毒”。

    刑善接过那支墨箭,仔细的嗅了嗅,闭上眼睛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这种毒药很特别,不像中原和岭南用毒之人常用的毒药,有点像夫余国的挹娄部落的毒药”。

    刑善又嗅了嗅箭头说道:“仔细一闻,有一种略带腥味的奇臭,应该是用几种动物粪便炼制的一种毒药,被此药伤到,受伤之处很快红肿化脓,过不了十二个时辰脓肿便会传至全身,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必定身亡。不识此毒药或经验不足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人是中毒而亡,通常会认为是伤口感染导致死亡。不过巨子所中之毒并未扩散,看来你用的止血粉能解此毒,可惜不知道是何物炼制”。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神医,极善药理的扁鹊徒弟子阳的第五代弟子”,我忍不住赞道。刑善不仅精通医术,而且对各种毒药、药石也极为熟悉。挹娄人极善用毒,没有人想到动物粪便炼制的毒药可以用来杀人。想到数百年后守城官兵使用粪便熬制的液体制作守城箭头,受伤之后极难愈合,显然源自挹娄人炼制的毒药。

    “过奖了”,刑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这些识毒之法岳丈淳于意所授。他说中毒者伤口有苦、臭、腥、麻等味道,常为败血之毒,解毒要快。最难解的是无味之毒,无味难知其毒源。只可惜迄今为止我还没遇到过无味之毒。岳丈说过挹娄人善制两种毒药,一种用来杀人,另一种用来狩猎同,杀人之毒以多以动物粪炼制,味腥臭,解毒须快,先用清水清洗伤口,再辅以清热解毒消痈排脓之药内服,一般情况下中毒之后几个时辰内须清洁伤口,否则神仙难救。狩猎之毒从植物中提取,动物中箭后由于被毒药麻痹神经从而无法逃脱。这种毒药和盗匪所用的毒药有点相似,致人昏迷却不伤人性命”。

    刑善说完在一块巴掌大小,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树皮上写下几味草药说道:“天一亮去药店把这些草药抓来煎服,一日一剂,连续服用三天可解此毒”。说完他又从木箱中拿出一个麻布小包递到我手里说道:“差点把正事忘了,一会把这个给墨柳服下,这次专程前来给巨子送这包药,不想却遇上巨子和墨柳遭人毒手”。刑善说完叹了一口气。

    我接过麻布小包,感觉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有点好奇于是问道:“这药治什么病,墨柳看起来身体康健,不像有病需要吃药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这药治什么病”,刑善摇了摇头说道:“岳丈淳于意去世前,留下这包药叮嘱我们要在丙午年底前将药送到墨家巨子手中,让其给墨柳服下。一个月前我发现离丙午年底只有三月有余。于是托人四处打听墨家巨子消息,还是玄雨门带你来的时候告诉我墨家巨子在临淄,便离开河内去了临淄,结果又扑了个空,客栈的掌柜告诉我巨子可能来了高都,于是日夜兼和赶到了高都,却不想碰到巨子和墨柳同时受伤。我观此药不像寻常药石,但是岳丈不肯告诉我药方和用途,只说此药有违天道,不应流传于世”。

    “有违天道?”我疑惑的看着刑善。突然想起墨柳十三岁时的遭遇,明白了有违天道的含义。让人忘记过去,或是忘记过去某一阶段的经历,就是违反天道。不让墨柳记起那个惨痛的经历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这包药就是对墨柳的唯一保护,淳于意应该知道二十年前服用的药物可能慢慢的失去药性,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惨痛经历随时会冲进墨柳的脑海,所以在离世前特意交待刑善做这件事。想到这里,我对这位故去的名医充满了敬意,作为一位名留史册的医者,他明白这种惨痛记忆带来的可怕伤害,即使采用有违天道的方法也要去做,这才是真正的医者仁心,大爱无疆。

    刑善夫妻离开的时候已近子时。对升平驿的掌柜来说这种级别的神医驾临升不驿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一直派人守在跨院门口,见我把刑善夫妻送出跨院,掌柜就把夫妻两接走了。

    回到房间墨霏和墨雨却一脸忧色,看我进来墨雨忧心忡忡地说了墨柳的情况。原来呼吸均匀,仍处在昏迷中的墨柳时不时会说几句梦话,而且嘴里喊着不要不要,一脸的惊恐好像梦到了可怕的事情。墨霏和墨雨知道二十年前她遭遇过什么,认为墨柳一定梦到了不堪回首的场景,担心她随时会醒来,记起那段慘痛的往事。

    的确有这种可能,现代社会有些因遭遇意外而失忆的人会反复梦到失去的记忆碎片,再次遇到重大变故和刺激惊吓有可能恢复记忆。墨柳的情况完全符合现代社会失忆患者清醒的条件,身受重伤,而且打伤她和墨凡的人可能就是她心中的至爱,明媒正娶了自己的夫君夏天。对她来说已不仅是打击,而是心灵遭遇了一次重创,这种情况下,梦到不堪回首的往事,甚至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大增。想到这里,我问墨霏墨柳是否能喝水。确定墨柳能把滴进嘴里的水咽下去,我把刑善交给我的药拿给墨霏,说道:“你们把这包药化水后给墨柳服下,这是当年救醒她的神医淳于意专门留给她的,刑善夫妻来找墨凡就是为了送这包药,我想这包药能够阻止墨柳记起那段往事”。

    姐妹两一听,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光,接过药离开了房间。而我也感觉了饥饿,于是起身去了客栈的前堂。刚出跨院,一个伙计端着一个托盘迎了上来,看到我笑了笑,说道:“掌柜让我给你们送点酒菜,感谢你们让客栈避免了一场祸事”。

    原来掌柜的请刑善夫妻给自己的久婚不育的夫人看病,得知墨凡和墨柳在客栈受伤,认为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客栈有可能背上人命官司,于是让伙计给我们送来酒菜以示感谢。话虽如此,但我觉得受之有愧,即使我们没有来到大汉,墨凡和墨柳也会来到高都住进升平驿,然后被化名夏天的禽虓打伤,不会出现掌柜担心的人命官司,因为救人肯定会来,只不过比我们晚到一个时辰。当然,这话不能说与他人,说了也没人信,于是我接过了酒菜。

    睡觉的时候。墨雨和以前一模一样自然不会放过我,我也乐得和姐妹两重温爱情仪式。激情过后,墨霏不放心去了墨柳的房间。墨雨却沉沉的睡了过去,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穿好衣服起身来到院子。仅仅过了一天,月亮看起来已不是弦月,看起来有像个椭圆形的银色盘子,看着这个时不时变幻身形有时还隐藏起来的家伙,心里已经没了最初的好感,浪漫的月圆之夜已经成为一种心理负担。本以为经过一年多的奇异经历,自己有能力面对未知的世界,当未知猝不及防的来到眼前,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如果早一点给墨霏和墨雨弄两匹好马,就可能避免墨凡和黑柳受伤。不过,想到这里我又犹豫了,如果我们及时赶回,就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历史会因为我们的介入而改变吗?那个盛产皇米的村庄经历的一切,如果不是我们投宿,会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到底是历史因我们而改变,还是历史为我们重新规划了轨迹。

    想到这里,下意识的将手伸进了口袋,才发现这个时代还没有烟草这个在我思考的时候可以助我一臂之力的东西。一千五百年以后,华夏大地上才会出现烟草,现在除了戒烟,没有一点办法。就这样我坐在院子里胡思乱想禽虓为什么突然向墨家发难,他有什么计划等问题,直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起一丝亮光,一丝困意才袭上心头,回到屋里倒头睡了过去。

    感觉没有睡多久,听见有人叫我,睁眼一看已经日上三竿。墨霏说墨凡已经醒了叫我过去。我一骨碌爬了起来冲进墨凡的房间,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显得有些虚弱。我让墨霏去端一碗粥,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我坐下,然后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一定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我知道是谁”,我知道让他说出夏天这个名字是一种痛苦,于是接着说道:“下手的正是夏天,也就是禽虓”。

    墨凡吃惊地看着我。我笑了笑说道:“我们在广平郡见到了呼韩比,通过他知道了禽虓的一些特点,我和钟离分析后得出结论,禽虓很早就化名夏天以墨柳夫君的身份打入墨家,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但还是晚来一步”。

    墨霏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你的伤势虽不比墨柳,但是身中的墨箭却有毒,我们来的时候你的伤口已经感染并且发烧,结果却先醒了过来,说明你体内的墨丹还在,禽虓即已得手,为什么不取你的墨丹?”

    “刚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墨凡想了想接着说道:“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禽虓可能不屑于得到别家的知丹功,加上他的武道远胜于我,或许还有其他考虑。你们见过呼韩比,自然知道我与他的渊源,他有没有说禽虓的来历?”

    “没有明说,但是说了两件事,一是中行月曾经受挹娄部落虎孩传说的启发在匈奴征集了十位不满一岁的婴儿,把他们放在虎孩长大的地方,十年后派人去找,结果发现有位幼童被老虎养大,体格强健,十岁就能和成年老虎周旋而不致受伤。中行月将这个幼童带回后,教会他识字和机辨之能。二是两年后中行月派其混入前往昆仑山寻找四圣的人中。十年后中行月开始声称找到团灭华夏七星的办法。几年以后,中月使来了一位无人知其面目叫作禽虓的总管统领,呼韩比一直怀疑禽虓就被中行月放到虎地被老虎养大的孩子”。

    “呼韩比有没有说禽虓长什么样?”墨凡心有不甘。我理解他的心情,他已经知道夏天就是禽虓,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他可以允许墨家出现叛徒,但接受不了这个叛徒是敌国的细作,接受不了异族打入墨家,而且还是以墨家武道女统领娇客身份打入墨家的细作。

    “呼韩比说除了匈奴单于和中行月没有知道禽虓的模样,不过”,我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北七家的桓温明确告诉我上次暗中押运箭头的人就是中月使总管统领禽虓,我与他交过手,虽然不敌但是他的样子却刻进了大脑见,再见到他一定能认出来”。

    “柳儿怎么样了?”墨凡叹了一口气对墨霏说道:“这件事对她赞成了墨盒的打击。她用尽全力去爱的男人,结果却是打入墨家的匈奴细作。对她下手的时候毫不顾及数年的夫妻之情。我不知道她醒来后能不能过了这一关”。墨凡说完又叹了一口气。一瞬间我突然发现支撑这位六十多岁老者的精神力量开始坍塌。

    “巨子不用担心”,墨霏接过墨凡的话说道:“我们也怕墨柳醒来后想不开,轮流守着她,好不容易把她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绝对不能让她做傻事”。

    “唉”,墨凡又叹了口气,仿佛要把余生所有的不快通过叹息释放出来,他说道:“柳儿命运多舛,幼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到了豆蔻年华又被恶徒欺辱,所以成人后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真不敢想她醒来后会干什么?”墨凡说完苦笑了一声说道:“怪我太宠着她了,以至于养成了这样一种性格”。

    “这不能怪你,呼韩比告诉我们你虽非她的亲生父亲,她却是你的心头肉,加上十几岁时遭遇不幸,你除了自责,更多就是补偿心理,养成这种性格也属正常,不过”,我想了想合适措辞,接着说道:“作为墨者,她有骄傲的资本,能让她低下骄傲的头颅甘心奉献的男人,一定是人中之龙。禽虓虽然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是我一点也不恨他。我和他身处两个敌对的阵营,无论采取什么手段都能接受,就像墨者能够长期潜伏在匈奴的龙城,搜集敌方情报。禽虓所为和这些墨者一模一样,只不过手段更显高明。但是我有点不解,尽管他到处胡说,也没有人怀疑他和匈奴有关,更没有人想到他就是中行月声称可以团灭华夏七星的禽虓。换作是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墨家出手,以墨家武道女统领夫君的身份潜伏在墨家,价值绝对大于除掉墨家巨子和武道女统领。昨晚一宿没睡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突然采取行动是事出突然不得不做,还是计划之中早有安排的行动。如果他的目的是想除掉墨家两大高手,昨天就能做到,为什么又留下了你和墨柳的性命,所以此举更像计划的一部分,重要的是他后面会干什么?这些问题纠结了一宿,还是没有理不出头绪”。

    “我对昨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还是一头雾水”,我的话让墨凡的理智回归,他说道:“昨天未时三刻左右,我小憩刚醒,就见墨柳和夏天一起进了我的房间。一句话没说,夏天就突然发难,用的居然是墨箭,而且力道奇大,整支墨箭几乎没入我的右胸,中箭之后我让墨柳快跑,墨柳下意识的向门口跑去,结果夏天扬手又是一支墨箭打在了她的后背,这时我才意识到箭头上有毒,加上伤到了重要部位意识开始模糊。隐约听到墨柳问他为什么?他怎么回答却没有听到”。墨凡摇了摇头悲愤的说道:“他和我身处不同的阵营,对我下手毫不容情我能理解,但是他和墨柳有两年的夫妻之情,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么能对墨柳毫不留情痛下杀手”。说着墨凡又摇了摇头。

    我理解墨凡的心情,但是他可能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两人之间只有墨柳钟情于他投入了感情,而夏天只为他的使命和存在的价值而奉场做戏,或许他就早有了摆脱墨柳的想法,否则不会那么幼稚的挑拨华夏七星家族关系,这一行为根本不像一个懂智谋善机辨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更像通过自毁达到某种目的。如果禽虓深谙机辨之术,又得到昆仑四圣的教导,应该明白这种挑拨对华夏七星不会有效。明知无效,为什么还要做?难道是怕自己潜伏得太好,自己细作的身份不会暴露?

    “不对,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墨凡摇了摇头看着墨霏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两支墨箭有什么不同?”

    墨霏认真的想了想说道:“两支墨箭的确不同,墨柳中的墨箭手感略沉,尾翎有点不一同,不仔细观察看不出区别”。

    “是这样的吗?”墨凡拿出一支墨箭递给墨霏。

    墨霏接过墨箭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说道:“墨柳中的就是这种墨箭,莫非”,墨霏惊讶地看了墨凡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道:“莫非这是禽虓有意为之,你中的那支墨箭肯定是墨柳的墨箭,这怎么可能。墨家祖训:凡用过的墨箭都要收回,他怎么可能同时拥有两种墨箭,而且还是巨子和武道女统领的专属墨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