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凡尘错》的持续走高，电视剧的发行方联合网络放映平台，开办了一场发布会。

    发布会上，伍飞羽导演连带着男主角管川以及女主角孙梦菲一行主角团队出现，而眼尖的记者媒体们发现——

    主演团队里，唯独少了“七王爷”冯信宇。

    作为现在剧集里最受人“憎恶”的反派，他居然缺席了？

    “伍导，请问一下为什么扮演七王爷的演员冯信宇没有出席，是否是因为最近网络上对该角色的声浪太大了，所以剧方把演员保护了起来？”

    记者们围堵着伍飞羽导演。

    “没有的事，主要是现在小冯有别的工作，档期没有调整过来，所以没有能够出席今天的发布会。”

    伍飞羽导演没料到，单人的采访环节这些记者居然追着他问的是关于冯信宇。

    “那请问冯信宇现在在进行什么项目的工作？”

    “这个是演员自身的行程问题，我们不方便透露。”

    伍飞羽导演回避掉这个问题——

    记者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们也曾经尝试过要联系冯信宇的工作室，但是诸多同行的致函，都如同石沉大海，绕无音信。

    自从剧情发酵后，许多媒体想要对冯信宇做一段独家的专访，蹭蹭热度——

    但是根本就联系不上呀？

    这不才找到伍飞羽导演这里来？

    其他演员那里问不到就算了，居然在伍飞羽导演这里也吃了闭门羹？

    作为舆论漩涡的中心人物，冯信宇当然并不是故意缺席发布会，而是他现在正在一家疗养机构工作——体验生活。

    冯信宇接下了《川流不息》。

    “对，护理的时候把脖子拖住，诶诶——对……”

    冯信宇的身边，一位头发灰白的大妈，小心翼翼地指导着冯信宇给一名重度瘫痪的病人擦拭身体。

    冯信宇小心翼翼地用手肘关节托着病人的脑袋，而后小心地把拧得过半干爽的热毛巾，带过病人的身体。

    “是这样吗？”

    冯信宇看着病人如同麻杆的手臂，瘦弱得见骨，生怕自己的力气过大。

    “对，诶——腋窝这边可以多来几下。”

    大妈探着头，声音很轻软。

    忙活了好久，冯信宇推着推车，跟随着大妈在廊道里走着，阳光从廊道的窗户投射进来，照在地面上，和阴冷的廊道有着反差。

    “小伙子怎么来这里上班？”

    大妈已经观察了这位小伙子很久，眉清目秀，高高大大的年轻人——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上班才对啊？

    “我是志愿者。”

    “哦——那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结婚了吗？”

    大妈手里也抱着个盆儿，盆的边缘还搭着几块毛巾。她的步伐很平稳，走得并不快。

    “做演员的，还没结婚呢。”

    “哎哟！演员？是像赵喜庆那样的演员嘛？”

    大妈随口念出来一个老演员的名字，那是她们那个年代看电视剧所熟悉的演员。

    “对。”

    “哎哟哟——那你真是了不起，很少有人愿意来这家疗养院做事的。”

    “那您？”

    “我啊？嗨——刚才你给他擦身子的那个人，是我儿子。”

    大妈脸上带着笑，只是这抹笑有些牵强，嘴角只是勉力地扯出来一个弧度，语气中难掩落寞。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什么没什么，都多少年了。”

    “那……大哥他是为什么……呃，瘫痪的？”冯信宇把推车的速度放缓，斟酌着要怎么开口询问。

    “小时候发烧，延误了治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1岁多吧，到现在快30年了。”

    到了打热水的房间，冯信宇看着热水灌到桶里，冒着蒸腾的水汽，大妈则是噤声站在一旁。

    “阿姨，你也是在这边上班么？”

    冯信宇开口打破沉默。

    “算是吧。”

    “其实我来这边，不仅仅是当志愿者，还有一项工作是观察病人以及病人家属——”

    冯信宇把自己的来意和大妈阐明。

    “观察？我们有什么好观察的哟，哈哈。”

    “电影的角色和瘫痪类的病人有关。”

    “哦，这样——”

    “您是在这边上班吗？”

    “对。我的孩子也在这儿，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院长是童妈妈。”

    咕噜咕噜的水声里，大妈的声音像是音乐里的另一条声轨，闷闷的浮在注水的声音之上。

    “童妈妈？”

    “你应该见过吧，那个脸上有一个红斑的那个奶奶，有印象不？”大妈详细地描绘着，试图给冯信宇建立一个记忆图谱。

    红斑的奶奶——冯信宇倒是记得，《川流不息》的导演左佑带他来的第一天，就见过大妈提起的奶奶。

    “童妈妈的孩子也是高位瘫痪，她老伴去了，现在就她照顾着她的孩子——从十多年前开始吧，她就把自己的这栋楼房，改成了疗养院。”

    “嗯。”

    “其实，为人父母的，自己过的再惨也无所谓了，但是就怕自己走了，孩子没人照顾——像他们那样的孩子，你说该怎么办？”

    大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

    “所以，童妈妈开了这家疗养院——很多家里有瘫痪孩子的家庭，都把孩子寄养在这里——

    年轻力壮的出去打工、去工作，我们年纪大的，就留在院里照顾这些孩子。

    等我们干不动了、死了，那些年轻的父母退下来继续照顾孩子们，接力，懂吗？

    接力。”

    大妈生怕自己说得不够清晰，又重新强调了一下接力。

    冯信宇至今都没有看到《川流不息》的详细剧本，而他现在所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剧本的梗概——

    他和左佑聊过，但左佑说让他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去感受、体会，他张自然会明白。

    对于这种关子，冯信宇倒是可以接受的。

    但直到现在，他也才真正明白为什么电影要叫做“川流不息”——

    大妈和更多瘫痪家庭的父母们，就是这条“溪流”。

    而他们的接力，才构成了“川流不息”。

    把热水提到推车上，冯信宇又接了半桶凉水，继续跟随着大妈的脚步，往下一个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