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决定了吗？”

    “是的，我准备好了。”

    “如果......可以换一个选择呢？”

    “已经没有退路了呀，没有别的路了。”

    在天元的最北处，北境拒绝了岁月变迁，漫天风雪永不停息。这纯粹的白覆盖了山川，冻结了河流，将整个天地侵染成一色，独自成为了一抹惊心动魄的美。可这美无人欣赏，这里是绝地，是禁区，是巨人的乐园，是雷神的栖息之地。在无数的纪年里，这里冷寂无声。神明将时光与空间停滞于此，等待未知的挑战者按下启动的按键。

    这个挑战者已经来了。

    “圣尊，还有三十里。”

    祁长风左手轻轻拍了拍马背，座下的雪马温顺的止住了脚步，随着右手抬起，整个军团从前行状态立即停止。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那三十里外风雪中耸立的神像。被雪完全覆盖住的神像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作，连肢体和面容都显得模糊，隔得比较远，更是感受不到它的任何存在的律动。

    但战士们听到了心跳！这心跳如擂鼓，竟然加剧了所有人的血液流动。

    祁长风策马返身，他身后是三千战士，是他亲历亲为组建的军团，晨曦军团。战士们并没有慌乱，因为他们听到的心跳声来自于眼前这位，天元当代第一圣，祁圣！

    祁圣眼光慢慢扫过去，这里面有他的子嗣，更多的是他从小培养的精锐，他们一样视他如父。目光所及，皆是坚毅。这支他花了三十年心血精心打造的军团今日便要随他出征，随他猎神！

    “活了三百二十八年，发现我也会紧张得像一个二十八岁的孩子。”祁圣笑了笑，缓缓开口，“这一生，我赢过无数次，但是都没有今天这一次这么想赢，所以我紧张。可能再往前走一点，我怕我会不想说话。很多年前我的老师教我，战前要有动员，不仅仅为了缓解紧张，也是要有大战的仪式感，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超越自我，就能赢。”

    “后来他死了，他甚至都没有成为圣者。天元1604年抢夺火神域的一战，他作为人族的一员，将生命奉献在那里。结局大家都知道，人族赢下了火神域，那年我三十岁，与在场诸君一般大。”祁圣微微叹了口气，又回头看向那座神像。

    “战争结束以后，很多人回来了，我的老师没有回来。我质问，我不服，他们说我的老师牺牲了，奉献了，那时候我并不懂什么叫牺牲，更不懂责任。”

    战士们眼睛亮晶晶的，他们大多数人都只是远远的见过这位圣人，只是从故事中听说过他的事迹，崇拜他，却并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其实离他们很远。

    “今天！“祁圣提高了声调，“我们赢，那我们就书写人族新的历史，人人都是功臣！如果不幸失败了......红莲。”

    “在。”在他身旁的是晨曦军团的大统领，他的儿子，祁红莲。

    “将晨曦驻扎于此，完成我的遗命。”原来不止是动员，也是祁圣给自己留下的遗嘱。

    “不会的父亲，我们一定能赢。”祁红莲握紧了手中的缰绳，没注意到他的嗓音已然沙哑。

    祁长风咧嘴笑了，大手一挥：“出发！”

    “出发！”战士们异口同声，声音响彻北境。

    祁圣欲攻占雷神域，史诗级的战争，来的自然不仅仅只有主角。天元大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圣人基本都到了场，只是没有露面。战场边角上空的一朵云上，天元四大王朝之一的秦王朝来的几位圣人汇聚在这里。

    “师傅，我查过了，根据史书记载，地火水风四神像起初也是三十丈，战争后应是神力损耗，无法得到补充，298年前火神像的高度只剩十二丈。”宋时羽一边翻查典籍，一边说道。宋谦点点头，背着双手目光凝视远处的神像，他成圣前是大秦的史官，成圣后封王，成为大秦四大异姓王之一。即使已经不再从事史官的工作，但是他所知道的秘辛，远远比其他人多的多。

    “睁大眼，这场战争一定要完整记录好，一个全盛姿态的神袛有多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都没有见识过，以后......攻克光暗神域也可以用来做参考。”宋谦缓缓说道。

    “怎么，对祁长风这么有信心？我不觉得他能赢，若是他死了，雷神域大有可为。”大秦另外一位异姓王王笺开口了。

    “他死了，还有凌彦。他既然决定不从火神域走，肯定是做了后手的。”宋谦道。

    天元大陆的天花板，就是圣者。无数的圣者前仆后继，只为了寻找一条往上的道路，以证明此道不绝。两千年前，人族攻克地神域，意外的发现了晋升的方式，圣域可以产出神力！通过吸收神力，圣者不再是人类修行的终点。但当体内吸收神力以后，会受到天元大陆的排斥，不得不通过神域形成的通道离开这里。

    人族为了纪念这一重大发现，重新定义时间，将攻克地神域的那一年定为天元元年，在此后的一千九百多年里，人类相继攻克了风神域、水神域以及火神域，也因此建立了天元四大王朝。

    拥有神域的王朝吸引着所有圣者，因此长盛不衰。祁长风的师门本是焱王朝的众多势力之一，在祁长风成圣以后，焱王朝多次邀请他进入火神域，只是被拒绝了。

    “他是不是走不了火神域。”王笺问道。

    “火神域当年进去了个黄圣黄文定，一百三十年前飞升了，随后又进去了个李圣李士铭，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宋谦推测道：“我怀疑火神域的神力产出出了问题，效率太低了，祁圣进去的话......可能时间都不够了。毕竟他是上位圣者，以他的实力，要完全转化不敢想象要多少神力。”

    “肯定走不了，四神域都不够他转换的，我甚至怀疑他攻打雷神域的目的和我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旁边盘腿坐着的老者开口了，他是和祁长风同一个时代的老人了，也是大秦四大异姓王中最强的一位，姬释之。

    “祁圣，这么强吗？”王笺刚过百岁，在圣者这个群体中，算得上是年纪与辈分最小的，但侧面也说明了他的天赋。

    宋谦咧开嘴笑了，他没正面见识过祁圣的强大，但是顶不住史书上的记载多啊，他说道：“三百年前人族和妖族争抢火神域的归属，妖族出动了四十三位妖圣，人族靠着主场优势和几百年的先手布局胜利了，但也是惨胜，单单初圣就死了十三位，妖族基本没有损失，当时可以说是妖焰滔天啊。可是到了三百年后的今天，你连妖族都见不到，你猜为什么。”

    姬释之抿了抿嘴，看向下方那个男人，他们其实也曾并肩战斗过。他缓缓说道：“普通的初位圣人遇到一阶妖圣能保命就不错了，祁长风刚成圣就能袭杀二阶妖圣，等他晋升中位圣者的时候，三阶妖圣都不敢出现在天元大陆。”

    “追杀妖族六十年，杀得大陆无妖，史称甲子荡妖。”宋时羽抱着典籍补充了一句，这一段他看过。

    焱王朝只来了两个人，非常低调。作为四大王朝中根基最薄弱的一位，元气大伤之后的新建王朝，他们确实高调不起来。当年邀请众多圣者帮忙拿下火神域，结果三百年过去只飞升了一个黄文定，各大世家门派的人情债务还数不胜数，但黄叔原还是很乐观。作为皇室唯二的圣者，皇叔要坐镇中央稳定局势，不出意外下一个进入神域的名额肯定属于他。虽然李圣目前还没有消息，但是他还年轻，等得起。

    “好好看好好记，记得标注祁圣是我们焱王朝的人。”黄叔原立于无名雪山之上，对一旁的史官吩咐道。史官擦了擦头上的汗，暗道那也是以前的事了，自从祁长风成圣拒绝了焱王朝的封王以后，双方早就貌合神离了。而且祁圣要是真接受了，还有你黄圣进神域这档子事吗？

    “可恨是那个凌彦，要是祁圣真站在我们这边，所有洞天福地不是予取予求，何至于现在还要看其他三个王朝的脸色。”黄叔原想到这里，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四哥有他的想法，他觉得神域的作用可能并不仅仅是一个通道，但是可惜四大王朝的圣者都不让他进去。“凌圣凌彦，天元六大上位圣者之一，也是祁长风的兄弟，只是当年义结金兰叱咤天下的九位兄弟，如今只剩下老四祁长风和老九凌彦。

    “凌圣您怎么不劝劝祁圣，这可是新神域，风险还是太大了，要是祁圣有什么不测，后果真的不可估量。”说话是的凌天阁大长老莫景穆，两兄弟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祁长风组建了军团，而凌彦走的是宗门的路子。

    “我四哥的性子，主打一个不听劝。可这么多年过来了，你看他有没有失败过。”凌彦白衣胜雪，绝代风华。说天才，谁敢在凌彦面前说是天才，四十岁成为尊者，八十八岁封圣，他就是整个天元大陆有史以来人族的修炼记录保持者。

    “可......不管成功失败，祁圣应该都离开这片大陆了，到时候妖族卷土重来，怕是又会重现三百年前的模样。”莫景穆忧心忡忡。

    “大不了再杀他个天翻地覆，当年四哥做的事，我愿效仿。”凌彦漫不经心的说道。忽然耳边传来震天的声响，他不由得坐正了身形。

    “来了！”

    三十里的距离对于雪马来说不过是盏茶时间，等到晨曦军团来到雷神雕像身前，整个北境开始轻微的晃动。雕像身上那仿佛万年不化的冰雪簌簌的往下落，它的头部开始转动，缓缓低下头，眼珠直射祁长风，对他发出了命运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