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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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醋海翻波(2)

    柳子华无意中转过脸来,目光被一条笔直、修长、雪白的玉腿吸引住,心想若是杨梓的腿也长成这样就好了,他每天可以有意无意地摸一摸;偏偏她的腿又粗又壮又短且弯曲,像水牛蹄,而且还长满黑毛,没有半丝美感,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林彩凤发现柳子华正在偷看自己,不禁面红耳赤,回过头望望孙远志。孙远志双眼布满血丝,明显一夜没睡,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眼睛只看见伤病,绝对是个正人君子。林彩凤为凌晨的事而羞愧,连忙道歉。

    孙远志忧伤地说道:“没关系。散了就散了,反正我爹不赞成这门亲事。她已经二十三岁了,不该再在我身上蹉跎岁月。你们保重!”

    孙远志检查完伤口后,林彩凤快速地放下裤管和裙摆。柳子华的目光也就转移别处去。

    杨梓听得孙远志要走,笑着问道:“孙大夫,如果你不是有言在先说我是你的妹妹,你会不会也说我是你的另一朵金花?”孙远志一愕,脸即时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柳子华轻声骂道:“不害臊!人家漂亮的姑娘才叫金花,你配作金花吗?你顶多叫银花、玉花、石花、野花,或者豆腐花。”

    杨梓大怒道:“口花花、心花花,待我的眼睛好了,砸得你头晕眼花、脑袋开花!”

    林彩凤用力捂住嘴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孙远志尴尬而去。

    俗语有云: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原本晴好的天忽然风云突变,雷电交加,下起倾盆大雨来。三人昏昏沉沉地睡至中午方醒,醒后雨停了,俱感饥肠辘辘。

    林彩凤正盘算到哪里弄些食物,蓦然看见孙大夫携着食盒前来,心想这大夫也太老实巴交,一丁点银子竟然使得他如此奔波忙碌。幸好彩屏帮她把钱袋子缝在腰带上,银子没丢,袖箭却丢了,不知如何跟爹和舅舅他们联系。想到彩屏,她忧心如焚。

    孙远志除了给杨、柳二人送来汤药外,还有饭菜和昨夜他们换下的衣物。他一个劲地道歉道:“对不起!那蒙古人的伤势一时半刻好不了。他们在,我不敢把你们的衣物拿去晒太阳,你们在这儿晾吧。”

    林彩凤嘀咕道:“伤得那么重,怎么还有救?”

    孙大夫解释道:“他伤得确实很重,因膻中穴和肩井穴被封导致气血不顺,故不至于流血过多而死亡。他体质比柳公子强,恢复得快,他们至少要到明天才能离开。此处是北行下山的必经之路,你们得小心!”

    林彩凤惋惜道:“料不到我家的点穴法竟是双刃剑。如果昨天替柳公子封住穴位,是不是也好些?”

    孙远志道:“也许会也好一点,但很难说,柳公子伤及肺叶,引发旧患,要多加注意,千万别着凉。”说完便离去。

    柳子华的烧已退了大半,精神好多了,说道:“林姑娘,你还是抓紧时间离开吧。再纠缠在此于你无益。”

    杨梓也道:“对。只要你给足医药费,这儿就没你的事了。别老把恩怨挂在嘴边,江湖从来不缺恩怨。”

    林彩凤听得,呆呆地望着悬崖外的莽莽青山,凄然地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浪迹天涯、漂泊无定,天作被、地为床,处处无家,四海是家。我虽有家仿如无家。这一趟到成都,表面上是一家团聚,实际上是跟舅舅、兄弟们生离死别!我不想到爹娘身边去——娘很严厉,爹又不管我,好像我不是他的女儿似的。我喜欢跟兄弟们在一起,我真的不想回到爹娘身边。如果彩屏不在,我更不想待在成都了。我希望跟你们在一起,能过一天算一天,让我多留几天吧!”

    杨梓没好气地说道:“你有病呀!尽放风凉话,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是不是让你尝尝饥寒交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滋味才感觉到家庭温暖?如果是这样,叫大夫不要送饭,看你能挨多久!如果身份可以转换,所有人宁愿作林源的女儿而不作乞丐!”

    林彩凤低头不语。

    柳子华见此,略带伤感道:“我很明白你的处境,大户人家的规矩确实比较多,但起码不用为口奔驰,天天嬉戏玩闹,快快乐乐过一生。其实,我得了痨病多年,至今未断根,就是你二表哥那种,几度将死。我现在的日子是过一天算一天,不是吓唬你,我真不想传染给你。你真的不适宜再跟我们在一起。”他紧紧握住杨梓的手。

    林彩凤望了杨梓一眼,幽幽说道:“我二表哥是二舅舅的大儿子,是一班兄弟中唯一不懂武功的人,他学富五车,是我们梁家第一个解元,是娘最欣赏的人,娘常赞他德才兼备,不可多得。他发病的时候,没人敢接近他,身边只有我和彩屏,娘特意从成都赶回送他最后一程。他死在寺庙里,年仅十七岁,中解元才一年……”说到此处,泪珠如断线珠子般簌簌落下。

    杨梓漠然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你不怕被传染上?我们的日子岂是你能想象的?你看你,打扮得花枝招展,流浪能够这般打扮吗?是为招贼还是招惹狂蜂浪蝶?还有,能不能不涂香粉?顺便扔掉你的香包香囊,难闻死了!”

    林彩凤奇怪地说道:“我没有涂香粉,也没有带香囊啊。”

    听此一说,杨梓也奇怪了,诘问道:“你没戴香囊,那是啥东西这么香?”

    林彩凤莫名其妙地说道:“哪儿香?为何我闻不到?”

    柳了华见二人竟为此争执,笑道:“杨子,林姑娘确实没有戴香囊,那是她身上发出的自然香味,似兰非兰,似麝非麝,许多姑娘身上都有这种味。你也有,只是不及她那样浓郁罢了。”

    杨梓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好一会才说道:“骗人!哪有香味?我只闻到臭汗味!”两人一听,忍不住笑起来。

    林彩凤没有再跟她拌嘴,把孙远志还给他们的衣服挂在树枝上晒。

    黄昏,孙远志再来送药送饭,柳子华的烧全退了。一夜无事。

    第二天,孙远志一大早跑来,给柳子华和杨梓换药,叮嘱三人赶紧躲避,因为蒙古人今天要离开茅屋,应该北上,这是必经之地。蒙古人走后他们可回到茅屋中,茅屋有足够的草药和柴米油盐让他们过上一头半月。

    杨梓听他交代得如此清楚,惊讶地问道:“大夫,你要走?”

    孙远志回答道:“是的,我爹有急事找我,我必须马上回神农顶一趟。你们保重!”

    杨梓埋怨道:“唉,还说是哥哥呢?我都未能来得及看你一眼!”

    孙远志莞尔一笑,“你可以留下等我回来。我得走了,你们小心!”说完将一张药方交至柳子华手中,匆匆向东而去。

    孙远志才离开,杨梓一拍大腿,“哎,忘了问他在这儿怎么跟他爹通消息!”

    林彩凤也道:“对啊,是不是飞鸽传书?能不能借我们一用?”说着赶紧去追。

    东面草长林密,已没有孙远志的踪影。

    林彩凤慨然叹道:“算了,我们赶紧避一避,蒙古人可能随时会来。”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却见一群黑衣人向着山洞边快步走来,正是孙大夫茅屋里的九个蒙古人!

    巴鲁坐在竹轿上,由两人抬着,在巴图的指挥下直奔山洞来。

    这里名为山洞,实则是一处凹进山体风蚀而成的缺口,要到西边或北边去必须经过此处,然后沿着悬崖边一条两尺来宽的山道绕过这座大山,到达另一条稍为宽一些但崎岖蜿蜒的山路,之后下山向西或北行。此路虽惊险无比,但因比其他道路少花几天工夫,且不易迷路,故西北行的人义无反顾选择此道。

    林彩凤知避无可避,迅速返回杨柳二人身边坐下,装出一副从容自若的样子。因为这儿是悬崖峭壁,摔下去会粉身碎骨,柳子华早已暗中警告过杨梓别轻举妄动,所以两人没动,即使敌人杀来也就束手就擒。

    巴图领着三人在前面开路,两人抬着巴鲁走在中间,另外两人垫后。他们在山洞中停下来。巴图扫了杨梓他们一眼,认出是前夜离开茅屋的三人,作揖道:“银花姑娘,这两天委屈你们了。我们走啦,你们可以回屋子里去。顺便跟你哥哥道谢。我们离开时他出去采药了。”

    杨梓心中一惊,这群蒙古人倒有些礼貌,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你们走好!”

    巴图挥手正要叫众人起行,巴鲁突然大喝一声:“慢!”他转过身来,直视着林彩凤好一会,忽然纵声大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虽然乔装易容,但我认得你身上的味道,你必定是林源的女儿无疑。人来,抓住她!”

    林彩凤悚然一惊,大叫道:“杨姑娘,借宝剑一用!”不由分说抽出杨梓的降龙剑,一招“白虹贯日”直刺巴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