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了是我也会很急地走掉。多少人一年也挣不到五两银子！”

    “所以我心痛得到现在也睡不着，不过能跟你们在一起也无所谓了。”乔无瑕眨眨乌黑的眼睛，笑了。

    “可爷爷说过不收徒弟。嘘，他来了！你还是走吧。”高贤有点害怕。

    “你先保密，不要把我捅出去。”乔无瑕说着蜷缩在盖箱子的厚布下一动不动。

    高亮并没有察看车厢，跳上车，“驾”的一声，马车向浔阳城奔去。

    安顿好高贤之后，高亮自个外出。高贤到过浔阳多次，早已熟稔。他和乔无瑕跑出城外，在浔阳江边疯转悠了一圈。乔无瑕指着江边的浔阳楼说道：“当年宋江在那里题反诗呢！”高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乔无瑕仰起头，念道：“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戏班里有个说唱师傅时常给我们讲故事，他最爱念这两句。我们过去看看反诗仍在不？”

    “好的。”高贤高兴地昂起头，大踏步向酒楼迈去，跨过大门时，与出来的两人中高的一个无意碰撞了一下。那人背着一双钢钩，年纪约三十多岁，脸长，身长，臂长，腿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根竹竿。他瞪起金鱼眼，恶狠狠地骂了句“狗崽子”。

    高贤抬头望着他，反讥道：“怪不得人家说狗眼看人低，原来有些狗真的很高。”

    “狗崽子找死！”高个子怒吼。

    “嘻嘻，那么黄一看就知道是狗牙，果真狗嘴长不出象牙。”高贤笑嘻嘻地回击。

    高个子涨红了脸，“狗崽子竟敢骂你爷爷我？欠揍！”说罢举起手欲打。

    “姜子，别生事！”同行的矮子年约四十岁，四肢粗短，又黑又胖的脸上眯起一双细长的小眼睛。他一开口，高个子立即矮了半截，硬生生缩回将到高贤头顶的手，“哼”了一声，跟着矮子匆匆而去。

    “小妹，你说我……”高贤回过头，蓦然发现乔无瑕不在身后，一阵愕然。他巡着原路返回，才在江边一棵柳树后找到乔无瑕，她面色发白，浑身发抖，“我不舒服……”

    高贤拿起她的手腕把下脉搏，说道：“没事，可能休息不好导致。这样吧，回去睡一觉再来，好不好？”

    乔无瑕赶紧点头答应，跟着高贤回到客栈，躲在马车里大睡特睡，晚饭也不吃。

    第二天早晨，待高亮外出后，高贤拉开马车的门欲叫上乔无瑕一起玩，发现车厢空空如也。

    乔无瑕一声不响地走了。高贤困惑到极点，在城里寻了一圈，直到中午依然一无所获，闷闷不乐地回到客栈，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埋头就睡，惺忪间被爷爷叫醒，原来高亮有急事要折回南昌。他只得混混沌沌地跟随。

    可能因为事情太急，高亮不走大道而改走小路。小路坑坑洼洼，颠得高贤大叫起来，尽骂马儿不长眼。将近黄昏，离南昌还有大半路程，这时雨夹小雪飘洒下来，看来今夜要在深山露宿。高亮环视四周，见山坳处有一座破庙，便驱车进去。

    这是一座山神庙。因为年久失修，布满灰尘，显得非常残旧，但暂时没有坍塌的危险。高亮把车子拉到庙后，用破布和树枝盖起来，叮嘱几句后骑马而去。高贤四周瞧瞧，可以躲的只有神台底下，那里有一块红布遮蔽着，灰尘较少，还算干净，浑浑噩噩地吃了些干粮后抱着厚布躲在神台下倒头就睡。

    “真见鬼！这儿啥也没有！哥哥，你确定是这儿？”迷糊间，他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似乎是一阵翻弄箱子的声音。

    “不好，有人偷东西！”高贤轻轻揭起布帘，探出头去张望，只见两条黑影闪进庙来，其中一人燃着火摺子。高贤看到一张长长的变形的脸，脸上有一双凸起的金鱼眼，是他，今天在浔阳楼前与他斗嘴的那个高个子！旁边是那个胖胖的矮子。高贤紧握大刀。

    “这里太荒凉，怎么可能是天教的分堂？哥哥，你一定是弄错了！”

    “没错，就是这里，他们马上就到。你先去找些木柴来，生个火。好冷。”矮子呵着手。

    高个子很快生起火，熊熊的火焰令冷得将要凝固的空气有了一丝暖意。高贤忍住不作声，看他们到底搞什么。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两人霍地站起。门口出现一条彪形大汉，把肩上那两袋东西往地上一甩，向矮子伸出手。“给！”矮子从身上掏出一只小布袋，大汉掂了掂，转身就离开，一声“多谢”也没有。

    高贤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麻袋，麻袋在动！

    矮子向高个子递个眼色，高个子立即抽出明晃晃的小刀割开缚住袋子的绳索。袋子里钻出一个黑糊糊的肮脏的小男孩，看上去约摸十一二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全身骨头凸起，唯独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像黑夜里的明星闪烁发光。高个子取出塞住他嘴巴的破布，那双大眼睛立即充满泪水，嘴巴一个劲地求饶，“大当家，不关我的事，饶命！饶命……”

    高个子不理他，继续解开另一个麻袋，麻袋里也是一个小孩，是手脚被缚嘴巴被堵。高贤吃了一惊，小孩子戴着虎皮帽子穿着宽大的虎皮背心，正是乔无瑕！

    小男孩一见乔无瑕马上抬起被绑的手指着她说，“是她！是她！大当家、二当家，王妃就是她杀的！”

    乔无瑕吐掉嘴里的破布，大声嚷道：“虎叔叔，不是我！是他杀的，王妃是他杀的！我亲眼看见。他本来想刺王爷，可是被王妃挡住。他刺错了人，乘乱跑掉，害得我们被抓。”

    小男孩脸色都变了，尖声道：“大当家、二当家，她撒谎，我亲眼看见她用刀刺向那个女人，刺了就跑！”

    “你们到底谁撒谎我自有分晓。狗蛋，你先说说你在庙会上见到的事情经过。”被乔无瑕称为“虎叔叔”的矮子指着小男孩皮笑肉不笑地发言。原来此二人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人贩子“双面虎”和“黑心姜”！

    狗蛋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一板一眼地说道：“大当家，那天我和小六他们奉你的命到庙前讨钱，王爷出现时我们齐涌上前，希望多讨几个钱。谁知这家伙也在场，她和一群乞丐混入我们的队伍中隔开我们。王妃说人人有份叫我们都别挤，可是她突然拔出刀来捅向王妃，王妃倒下，她溜掉了……”

    “虎叔叔，姜叔叔，他撒谎！那天我跟随大队到庙会讨钱，根本不知什么王爷王妃。可是他一直东张西望，还吩咐周围的人注意瞧，说什么王爷王妃今天会微服出来。前边人群有点骚动，他小声对同伙说‘来了！看我眼色行事，干完就散。要快！’我想王爷王妃是有钱人，一定会给许多钱，也挤了去。一个漂亮的阿姨叫我们排好队一个一个来，不要争先恐后，谁知快要轮到我的时候他突然拔出一把短刀刺向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叔叔。阿姨瞅见，惊叫一声，马上用身子去挡，刀子刺向那阿姨的身体。他见刺到了人马上拔刀逃跑，那把刀子上面没有血，那个阿姨却满身鲜血！我们都被吓傻了，站着没有动，而且差一个就派到我了。这家伙特可恨！小胡子叔叔见阿姨满身鲜血，立即大喊大叫，一群官兵拥上来抓我们，我吓得拔腿就跑。因为怕被抓，跑出城后不敢回去。”

    高个子黑心姜冷笑着说道，“做了亏心事才不敢回去吧？”

    乔无瑕低下头咕哝道：“那个瘦叔叔天天打人剁手指，我怕。”

    “算了，狗蛋，你还是讲真话吧。”矮胖子双面虎命令道，“谁让你行刺王爷的？”

    狗蛋还想抵赖，但一看到双面虎那阴险地眯着的小眼睛和二当家黑心姜那双凸起的金鱼眼时，立即打消念头，改口说道，“王爷是我的杀父仇人！”

    双面虎、黑心姜对望一眼，同时问道：“你说什么？”

    “宁王害死我爹，害得我娘自杀。”狗蛋尖声说道，“所以听到大当家说要教训宁王我就自告奋勇加入队伍。我要杀了他为爹娘报仇，但我真想不到那个女人会连命也不要去阻挡。对不起，行动失败了。大当家，你责罚我吧！”

    双面虎恶狠狠地骂道：“罚你有屁用！捅了这么个大漏子，以后要对付宁王就难上加难。如果你愿意将功赎罪，这次饶你一死！不过你别想着逃，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把你抓回来！先回树怪那儿躲一阵，没有命令不准出来！知道吗？”树怪就是专门训练扒手的瘦老头。狗蛋吓得一个劲地点头。黑心姜割断他身上的绳子，他叩头道谢后，一刻也不敢逗留，连滚带爬地钻进漆黑的夜幕。

    “哥，就这样放了他？”黑心姜心有不甘地问。

    “这小子懂得将计就计，留着有用。倒是这小妞儿知道我们的计划，已经留不得！”双面虎转向乔无瑕，肥胖的脸看来很温和，但眼里露出凶残的光。